侯华仁从昏迷中醒来,感觉自己就象迷失在沙漠中的幸存者,浸泡于洒满鲜花的浴盆中。暖洋洋的灵气仿似适度的水流清理着自己的肌肤,那种祥和的气息让他变的宁静、安详。
这是一片没有杀戮的世界,生命之花绽放出神圣的光环,让人不忍破坏它的纯洁。
目注漫舞的潭芯,花丛中飞舞的仙子,黑竹面容庄严,象祷告中虔诚的信徒。
妇人走入眼前这片花海,爱怜地捧起每一朵鲜花亲吻,脸上挂着幸福的泪水。
望着那半透明的花瓣如玉凝霜,鲜艳亮洁,她象是一瞬间抓住了些什么。那种深深陶醉的脸庞象是再次触摸到青春,把她干枯的面容衬的有了光彩。当你失去所有后重新拥有,当你在绝望中学会遗忘,你才会明白,珍惜这两个字所含的意义。
侯华仁挣开眼,望着被鲜花簇拥的那一片蔚蓝,就象置身在井底观望,感觉到天空变的更加渺小、遥远。他想要坐起身子,却感觉身体空空荡荡,以往浑厚的灵气消失的无影无踪,随着意念而来的是针扎般的刺疼,这刺疼迅速在全身曼延,肌肉仿佛断裂成了无数块,灵气再也不能随意在身体里游动,他忍不住开始呻吟,放弃了无为的挣扎。
黑竹闻得侯华仁的呻吟,蹲下了身体。
侯华仁挣大着眼睛,面容扭曲,嘴唇不停的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黑竹没料到他会醒来,看他如此模样,身体的疼痛可想而之,心中有些不忍,道:“你先别动,你伤势太重,需要慢慢调理。”
他的音调很生涩,断断续续,象是说的非常艰难,却把潭芯母子惊呆了。
黑竹开口讲话了!
黑竹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心里那么想,口中自然说了出来,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却不知道自己瞬间突破了一种层次,终于完全掌握了人类所有的技能。
潭芯的身影就象一阵风,猛然出现在黑竹面前,惊讶地看着他,道:“大哥,你怎么会说话了?”
黑竹一楞,道:“是吗?”
短短的两个字,在他自己听来犹如天籁之音。
整整二十二年来,从幻化成人形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期待着有这么一天。以往总以笨拙的手势与人交流,经常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甚至遭到别人的嘲笑与辱骂。这些,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忍受。其实他心里一直希望自己与常人一样,能拥有人类这种最基本的技能,过完整的生活。但他知道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或许一百年,或许一千年,或许更长。
在他心里,开口说话就象一个梦。他已知道这只是一种牵强的奢求,所以一直以来只是把这种奢求当成一个目标,当成一种理想,却完全不奢求奇迹会在自己身上降临。而如今,在这片泪珠化成的鲜花丛中,精纯的灵气改变了他的身体,形成了一次重要的突破,使他仅用了短短的二十二年就结束了这次漫长的等待,在无知中蜕变。他胸膛热血上涌,完全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鬼哭狼嚎般的狂笑起来。
那笑声沙哑难听,却震动四方。
一望无际的竹海仿似有了感应,齐声为他欢呼,那战鼓般的裟、裟声统一成一种节奏奏鸣,浩浩荡荡般响彻四空,划破九天。
竹海外,失去领导者的四位魔奴正在做紧密的安排。
按理说在重伤的情况下他们应该选择离去,谁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是,圣女关系着宗主的安危,为了自己的信仰,为了心里那个飘渺的梦想,他们不能离去。不成功,便成仁!领头的魔奴将这句话已经演义的淋漓尽致,他们已将后来居上,沿着领头魔奴的足迹继续走下去。
四人各自掏出一个腥红的葫芦,葫芦八面玲珑,表面却涂满了古老的魔纹,散发着丝丝寒气,显得异常古怪。
冷光朔一群人本是被逼而来,许多人都盼着侯华仁能够取胜,自己能够安然离开。却不料盼到领头魔奴爆体的结果,侯华仁生是死难料。眼见是暂时是走不了了,在看过刚才那场惊世骇俗的拼斗后,人人都打消了反抗的念头。只有硬着头皮跟着魔奴一条路走到黑。
没办法啊!一个魔奴显示出的力量就可以将众人全部灭亡。那强悍的魔气,异变的鬼头在他们心里洒下了恐怖的阴影。就算要拼命,总要看到一点能够侥幸的希望吧,可惜他们看不到,他们只能服从,他们只能为虎作猖。
何况还有几人打着浑水摸鱼的念头,就是让他们走,怕是都要继续赖着。
想想,侯华仁现在生死难料,黑竹修为在四位魔奴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魔奴要的是什么圣女,并非黑竹,这就让冷光朔几人又看到了曙光。为了兽王原丹,冷家堡与倮谷整整策划了四年。四年!要付出多少心血?要付出多少汗水?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
先前众人在侯华仁的淫威之下无功而反,如今侯华仁已被领头的魔奴重创,虽然也有可能在魔奴手底逃生,为以后兽王城的报复埋下伏笔。但是,兽王原丹的诱惑力实在使他们无法抗拒。短时间就能脱胎换骨,踩在别人肩上雄视武林,掌管天下苍生的生杀大权……这种机会就在眼前,离自己如此之近。何况服了兽王原丹后功力会精进到何种程度谁也不知道,拥有强大的实力后兽王城也不一定敢来报复。如此好事有谁不愿去沾染?
冷光朔几人还蒙在鼓里,活生生的把黑竹当成了兽王,美滋滋打着心里的如意算盘,倒是盼望魔奴早些逮到黑竹,自己乘机摸鱼。
魔奴令众人各自取出自己的水袋,将袋中的水全部排出,把水袋平置于胸前。
也不见四人有如何动作,四个腥红的葫芦突然射出千百道水箭来,水箭化着迷你的飞虹向四面人群手中的水袋急射而去,象是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斜的自水袋的入口处缓缓流入。
“幽灵之水?”人群中不知是谁在惊呼。
冷光朔与几位见识颇深的人听到这声惊呼,脸上转眼间变成了死灰色,身体忍不住就要开始颤抖起来。却怕自己手中颤动,一不小心被黑水沾染上,只得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让它有丝毫抖动。
刹那间,幽灵之水在天空中飞舞,阴深刺骨,众人顿觉心惊胆寒。
四个腥红葫芦里的幽灵之水无止无尽,也不知道它小小的身体为何这般海量,竟然瞬息间就将千余人的水袋全部装满。众人的水袋齐齐鼓胀,直到封住了袋口,才敢深吸一口起来。
却不料人群中骚乱开来,惊呵声此起彼伏。
原来有三人一不小心抖动了水袋,被幽灵之水浸蚀了皮肤,此时正倒在地上抱着手臂呼天喊地,惨叫连连。
幽灵之水仿似超浓度的硫酸,浸透皮肤后,很快就蔓延开来。地上三人的手腕处现在已经不见,被幽灵之水化为黑水,就连手骨也未能幸免。
冷光朔咬咬牙,放出寒栗刀向当中一人闪电劈去,那人还来不及反应,自己的整个手臂已经从肩部被齐根切了下来。又是两道寒芒划过,其他两人也没能逃离这般结果。
冷光朔也是无可奈何,倒地的三人都是冷家堡的子弟,如若由得幽灵之水如此浸蚀下去,自己的子弟将全身被化为一摊黑水。与其被幽灵之水腐蚀送命,丢掉一只手臂显然十分划算。
此事可以看出他决断事情的能力,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吓都吓傻了,他却清醒的为了子弟保命毫不手软。冷光朔,绝对是个狠家伙。
魔奴看着地上的三人,脸上没有一点变化,好象在他们面前躺着的不过是三个死人。
冷顾渊快步上前,就要为三人止血裹伤,却不料身材最高的魔奴冷冰冰的道:“不用了,没人能在幽灵之水的浸蚀下逃生。”
果然,地上三人的伤口处已然变成黑色,一滴一滴的黑水又开始往地上淌,转眼黑水就凝成一条细线,三人身体腐蚀的速度明显在渐渐加快,惨烈的吼叫更为凄惨。
又是三道刀芒划过,地上的三人终于失去了动静,冷光朔的寒栗刀再次出手,助地上的三人在痛苦中解脱。
就在这时,黑竹的狂笑声自竹海深处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