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立俊在一张挂着的地图前查看,周玉卿进来道:“道台大人找我有事?”朱立俊回头道:“竿厅的田亩册子带来了吗?”“带来了。”周玉卿递过册子。朱立俊急急翻看,尔后问:“打落寨、粑粑寨的公田有多少?”周玉卿道:“那一带公田不多,两个寨子公田拢共也就一二百亩。”“私田呢?”“私田应该在两千亩左右。”“包括山林吗?”周玉卿说:“不包括。如果算上山林,那就是万亩以上了。哎,大人,你怎么想到问起那个山旮旯的事来了?”朱立俊道:“顺便问问。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周玉卿退了出去。朱立俊又走到悬挂着的地图前,他的手在图上游弋,停在了一个地方,然后张开五指在那个地方抓了一把。
“嚓嚓嚓”一队营兵跑步进入一座不大的城垣,不高的破旧城墙头刻着“得胜营”三个大字。一间封火筒子大祠堂里,许多士兵或蹲或躺在那里待命。祠堂门前布置了严密的岗哨,守备杨梨站在门口。一个下级军官过来:“启禀杨守备,得胜营兵马已经全部集中到位。”杨梨说:“好,你骑马先到老屋哨去,给王哨长传达道台的命令,并把那个报信的马兵带回得胜营作军中向导。”“?!”军官回答过后,就转身骑上了马背。
兵员太多,没处安身,覃飞便歪着?在伙房屋里的灶门前睡觉。“起来,起来。”一个军官冲来踢了他一脚。覃飞急忙忙往外跑。他还睡意未消,懵里懵懂不知到底有好多兵,只觉得整个得胜营全闹腾起来了,各处都是狗叫。得胜营场坪黑压压的士兵队伍在集合列队,覃飞慌乱地进入队列。一个军官大声喊:“下面,请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杨守备训话!”杨梨没有立即训话,而是很凶狠地在队伍前来回走,眼睛到处看。他的眼睛停在覃飞的脸上:“你,出列!”覃飞出了列,吓得脚有些抖。杨梨问:“什么名字?”覃飞回答:“覃、覃飞。”“你就是老屋哨派来带路的兵?”“是!长官,我就是老屋哨的营兵覃飞。”杨梨蔑视地说:“看你那身松垮垮的行头,就知道你***是老屋哨的,全是你这样的窝囊废,老屋哨怎么能不出事?”覃飞不敢做声。杨梨道:“赶紧待一边去把行装整理好,然后跑步跟上队伍。”“?!”覃飞忙到一边去整理背包。他听到夜风送来的杨梨有些嘶哑的声音“出发”。
覃飞走在前头,两个身材魁梧的战兵一左一右,后面是黑压压的步兵马队。队伍出了小镇,沿着两旁竖着散乱块石作为隔挡的山路,往山高林密处赶去。山野很静,一会儿经过了一座拱桥,桥下小溪呜呜流,河风从桥洞穿过,摇曳洞壁上的茅草、枯藤,发出单调的声响。沿溪行,有水草和不知名野花的香,还有浸泡在水中的八角茴香树腐烂散发的刺鼻的香气。晚风拂过,覃飞突然感觉有些畏寒畏冷。“喂,小子,你害怕?”旁边的大个子兵问他,大个子叫“肥坨坨”。淡月从溪水里反射的光,漾着他肥胖的脸和闪亮的刀。“不怕。”覃飞说。“不怕,你娘的牙巴骨抖什么抖?”“我……感觉有点冷。”“没打过仗?”“没有。”“想打吗?”“想。”“为什么?”“当兵不打仗会把人废了。”“对,不打仗当什么?兵?”肥坨坨大声说,“有仗打才过瘾,没听人说过吗,没打过仗的兵不是兵,没钻过洞子的男人不是男人。”旁边一个小个子兵就笑。肥坨坨:“笑什么,我讲得不对吗?”小个子:“我笑你肥坨坨又在糊弄人家新兵蛋子。”肥坨坨:“你问问他,我欺负他了吗?我这是在教他。”小个子:“教他?包谷屎还没屙干净就想充师爷?”“你?”肥坨坨就要与小个子动手,听到后面有马蹄声过来便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