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弯弯……”有一个声音穿过重重迷雾,突然化作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重重缠绕着我,将我捆绑在原地,让我怎样用力,也够不着那处温暖。
母亲的脸慢慢的后退,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我奋力挣扎,大声地哭喊,声音却散落在空气里,得不到任何响应:“带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
母亲的脸,再也看不到了,只有那个声音,还在不停地呼唤我的名字――
“弯弯,醒来,弯弯……”
都怪这个声音,都怪它,我愤然睁开眼,在夜明珠柔和的灯光下,皇帝那张疲惫而憔悴的脸映入眼帘,那双有些充血的眼此刻盈满了喜悦,直愣愣地看着我。
就是他,就是他。如果不是他,也许妈妈还在我的身边,是他,粉碎了我梦境里最后一点温暖。抓起手边最近的东西甩出去,我转过头,用尽全部力气喊了一声:
“出去!”
“娘娘醒了!”也许是我这一声惊动了外面的人,人声大动,最外层的厚重垂幔被挽起,一群人涌到床边。
“姐姐,让我先看看。”青青的声音最先传来,我转过头,皇帝让开位置,拾起地上的靠垫――应该就是我“刺驾”的“凶器”――放在床尾,然后站在青青身后,一脸焦急地看着我。
我从暗香手中接过温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并没有把手交给青青,反而转头问道:“姑姑,什么时辰了?”
“已是丑时二刻。”鱼姑姑看看刻漏,说道。
“臣妾惶恐,竟扰了皇上半夜,若耽误了明日早朝,岂不是罪上加罪?臣妾恭请皇上回宫休息。”
屋内一片死寂,只听得到呼吸的声音。刚刚我的那声“出去”,估计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猜到了,我和皇帝之间有事发生。
“外面正在下雨,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皇上就要上朝了,不如请皇上就从凤仪宫起驾――”鱼姑姑小心翼翼地说。
“姑姑说得也是。”我抬头看了鱼姑姑一眼,便作势要起身下床:“皇上的身子何等尊贵,如今本宫有恙,若过了病气,臣妾罪莫大焉。不若皇上留下暂歇,臣妾移到偏殿――”
“弯弯,够了!”皇帝声音好像是从哪个缝隙中挤出来似的,沙哑而颤抖:“够了,我走,只要让我知道诊脉的结果,我就走。”
我默默地将手腕递给风青青,她号了一会儿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还好,脉象已趋平稳,暂时没有滑胎的危险了。姐姐,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负面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突然爆发,导致呼吸过深过快,血液里二氧化碳和氧气不平衡。这种情况,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过度呼吸症吧。我曾经看到过有人因为博士论文答辩不通过,思虑过重而当众犯病,只是我做梦都没想到,像我这样粗神经的人,竟有患上这种病症的可能。
“您毕竟怀着身孕,这种情况对您和宝宝,都非常危险。”
“我知道,以后会小心。”我直视皇帝,用目光催促他离开,可是他只是看着我,双眸中的星光早已经灭绝,如今盛满了不甘心和祈求。我偏过头,抱歉地对众人一笑,“为了本宫,让凤仪宫上下都不得安宁了。既然我已经没事了,鱼姑姑和今天值夜的人留下,其他人回到各自处所休息吧。”
众人看看我,又看看皇帝,只好应了声是,慢慢地退了出去。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你们都退下。”皇帝看看鱼姑姑和值夜的宫女太监。他们都看着我,一脸为难。我点点头,他们这才敢退下。
他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在我身边,将一张纸条交给我:
“谢卿已经有消息了。这是今天下午飞鸽传书而来,晏殊送进来的。事情很顺利,你哥哥她已经押解吴家父子往回赶了。详细的奏折还在路上。”
我的全部心神都被这个消息占据了,急切地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事成,即归,勿念。”
长出了一口气,惶惶不安了几日的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这也许是这几日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可是转念一想,事情到现在可以说才发展到最危险的阶段,每一步都更接近京城,也更接近危险,狗急跳墙,何况是人,一个不小心――
我看了他一眼,他站起身说道:
“朕已经派了心腹前去接应。不要担心,事情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他说道:“你好好休息吧,我这就走。”
虽然说了要走,但是他却还是坐在我床沿上,仿佛生了根。
“鱼姑姑,送皇上!”
这个样子算是什么!我迅速躺下,闭上眼睛,转过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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