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民的话乍听像是在那处处为郑伟达“辩解”，可是这些话在郑伟达的耳中，每句都是那样的让人觉得不是味道。

“郑局长。”叶先民把手里的烟顺手放到了桌子上：“咱们推心置腹的说几句，你说您今天也不是礼拜也不是休息，从县里跑到瓦盖子村那么一个地方，那地方碰巧又在赌博，你碰巧又在现场。这话说了出去，我信，可人家未必会信，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郑伟达一手拿着烟，却没有往嘴里送，一只手不断的在那擦着汗。

“赌博虽然是件小事，可要真说大了，也大。”叶先民观察着郑伟达的表情，慢慢地说道：

“比如这事要传到县里，对你郑局长的前途影响会很大，外面议论纷纷的，你听着也不舒服，万一上面再派个调查组来找你谈话，我看........”

郑伟达的手开始哆嗦起来。

这人的意志非常薄弱，在叶先民看起来漫不经心的谈话中，郑伟达的心理防线正在一点一点的崩溃。

而叶先民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你和范卫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叶先民看似随口的问了声。

“朋友，朋友。”郑伟达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沉浸到了对自己的前途担忧之中。

叶先民举起自己的手，好像在那仔细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你帮范卫国欠的那些材料，范卫国到现在一分钱都没有给？”

“是啊，可不是一分钱都没有........”

郑伟达的思路已经完全跟着叶先民在那走了，当这句话一出口，这才发现不对，赶紧收口，朝叶先民看去，却发现这个年轻人正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才擦去的冷汗，瞬间又滚滚落下。

“郑局长，你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叶先民又递给了郑伟达一根烟，见郑伟达哆嗦的手根本拿不住，干脆帮他点着了，放到了他的嘴上：

“范卫国之所以能欠到那么多的材料，那些单位完全是看你郑局长的面子，可他们现在拿不到钱，又见不到范卫国，只能来找你郑局长了。但没有办法，你郑局长拿了人家范卫国的钱啊，只好处处替范卫国包庇打圆场，可你想这能拖多少时候？”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郑伟达的嗓子发干，连声替自己辩解：“我是帮过范卫国那么一两次忙，但绝对没有拿过范卫国的钱。”

叶先民叹了口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过年时候，范卫国一次性的就给了你一万块的过年费。一万块那，这么大笔数字，我得干多少年？”

怎么可能？叶先民知道会知道这件事情？

郑伟达的心里完全被恐惧所包裹，整个精神也几乎就要崩溃。

范卫国给自己送这笔钱的时候，只有自己和范卫国两人在场，就连老婆都不知道，可是叶先民是如何知晓的？

其实当叶先民知道郑伟达的真实身份之后，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印象，也是唯一印象就是这笔一万块钱。

在范卫国车祸死后，那些经过郑伟达牵线搭桥，或者直接下命令被迫接受，讨债无门的债主们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联名写信告了郑伟达，郑伟达终于东窗事发。

叶先民很清楚的记得，为了给其他人以警醒，在郑伟达被审判那天，各机关单位都派人去了旁听现场。当法官宣读到“过年郑伟达一次就接受了范卫国一万贿赂”的时候，整个旁听席都响起了一片惊呼。

一万块钱，在这个年代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所以在叶先民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这，也是叶先民用来击溃郑伟达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张王牌。

边上的记录员也是目瞪口呆，怎么审着赌博的事，倒审出一个贪官来了？

“叶同志，叶同志！”郑伟达也是昏了头了，对着叶先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眼泪“哗哗”的就流了下来：

“救救我，救救我，叶同志，我退，我收的钱我一分都没有动那，我全退了！只求政府宽大，只求政府宽大！”

“郑局长，你看你，起来。”叶先民知道郑伟达已经彻底垮了：“你说你，我又不是检察院的，又不是法院的，也就是正好想到这事，这才顺口问了一声。”

郑伟达这才想起，自己求叶先民有什么用？

叶先民一眼就看出了郑伟达的心思：“郑局长，我呢，就这么一问，你要是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意回答，我连派出所的都不是，更加没有资格问了。可我听说过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在这里竹筒倒豆子把事情都说了，将来检察院的再问你，那不就是你主动坦白交代的吗？当然，你是局长，领导，政策水平肯定要比我高，我一小小的办事员，也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

说着，走到了郑伟达身边，低声说道：

“郑局长，我为什么会知道一万块钱的事？你想那么隐秘，如果没有人说的话，我哪能知道？”

“你，你的意思是？”郑伟达恍然大悟：“是范卫国说的？”

“范卫国就在你隔壁审着呢。”叶先民微微一笑，神色间好像是在那说郑伟达猜对了：“夫妻还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你和范卫国？范卫国把你一交代了，这是立功表现，赌博这点事那还算Ｐ事？我也就是觉得郑局长你人不错，这才好心提醒的。”

郑伟达心里把范卫国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本来自己还在觉得奇怪，范卫国过年给自己送钱的事叶先民是怎么知道的，现在经叶先民提醒这才想起，不是范卫国交代出来的别人能知道吗？

“好，我交代！既然他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郑伟达恶狠狠的抽了几口烟，把烟蒂扔到了地上：

“我是接受过范卫国的钱，而且还不止一笔，可是范卫国做的那些事，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比如说他打断了宏光机械厂人腿的事........”

“记录。”叶先民淡淡的对记录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