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鸳鸯浴”事件案发现场,温泉边,颜樱花林中。
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林中钻了出来。一个声音说道:“和尚,咱俩似乎闹出乱子了?”
另一个声音回答:“叫花可别乱说,老衲一无所知,最多也只是叫花你闹出乱子罢了。”
“和尚你这叫事后抽身,不讲江湖道义。”
“阿弥陀佛,老衲既不推卸责任,亦不背锅上身,以事论事而已。”
“好吧,我不跟你斗嘴。你说这个乱子该如何收拾是好?”
“叫花你既然事前埋下伏笔,想是必有后着,和尚愿闻其详。”
“你——我要有后着,还用得着请教你?我见玉丫头与明剑每日相对,却形同陌路,这不是心急嘛!本心想撮合他们,好早日解除她身上的寒毒,哪料到会是这般结果。玉丫头随着仙姑多年,虽没学得什么三从四德,也颇守旧礼。我本意暂开明剑天眼,让他看到结界里面情景,丫头知道,虽然恼怒,心底却多少会有些默许之意。谁曾想到,那个楞小子印诀还未学会,竟就闯进了那丫头布下的结界,这不乱套了吗?”
接下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嘀咕了好一会。叫花又忐忑地问:“你说这乱子要是收拾不好,仙姑还会把她秘酿的好酒给咱俩喝不?”
和尚沉吟片刻,答道:“我还是有机会的,你嘛——下辈子吧!”
同一时间,仙姨屋里。
“哟——仙姨,轻点!”赤着上身的明剑趴在长椅上,仙姨拿着一瓶药酒在在他背上搓着,一边追问他事情原委,颜玉则不知所踪。
看来颜玉还没跟仙姨说明,明剑心想,但这事她肯定迟早会知道,不如自己先跟她说个明白。好在这事并也什么见不得人的,自己也未心存歪念,问心无愧。便一五一十地向仙姨将事情的始由、经过及末尾交代得清清楚楚,只隐瞒了其中一些难以启齿的细节。
说完原以为仙姨起码也会怪自己粗心鲁莽,不料仙姨听完之后竟忍俊不禁乐呵呵地笑起来。
“呵呵——你这孩子,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你好,呵呵——”
听她一笑,明剑放了心,歪着头回顾仙姨说道:“仙姨你还笑,你不知当时有多危险,我差一点就回不来见你了。”
仙姨好不容易忍住笑,看看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庞,再看背上青红紫黑纵横交错,许多地方已积成淤血,还有好几处被割破皮肉,深及筋骨,只是肌肉已经开始回生粘合在一起。
仙姨擦完药酒,接着拿过置于一旁的药粉,轻轻敷在他伤口各处,说道:“那妮子出手也真是没有轻重,幸亏你身子骨好,否则啊,起码几个月下不了床。”敷好药之后,仙姨又给他包扎起来,让他穿上衣服,似是想起什么,又说:“奇怪呀,这妮子每次洗澡都会先布下结界的,你才修炼没几天,就是误闯至那里,也看不到里面,更别说走进去了。”
明剑自然不知所谓的结界是什么,当然不知如何回答。仙姨想了一会,忽然面带微笑,当是想出答案来了,对明剑说:“你身上的伤并无大碍,至明日淤血自会散尽,伤口也愈合了,只是还不能剧动,得休息两天方能练功。晚膳都准备好了,你自个儿吃着,仙姨先去看看玉儿。你放心,玉儿那,包在仙姨身上了,不过我看呀,你这几天还是暂时睡在仙姨这边吧。”明剑自是一一应诺。
翌日,明剑待颜玉用过早点出去练功后方敢下楼,匆忙吃了点东西,便在门前修炼起心法。然后拿出昨日那两本有关印诀的书册,看了起来。
奇怪的是,直至日上三竿,两位师父也没来找他去练功。莫非两位师父未卜先知,知道我今日有事不能练功?
他却不知,凌钟二老早已将仙姨叫了出去,走出老远,在一片隐蔽的林前停住。二老一个说:“几天不见,仙姑姿容不减啊!”另一个却道:“胡说,应该是才三天不见,仙姑仙容更胜从前。”
仙姑笑骂:“你们俩少跟我贫嘴,上次偷我酒喝的事还没跟你们计较咧。”
二老忙即赔不是:“那是仙姑你酿制的酒太香醇了,埋在地下隔着酒塞咱俩大老远也闻到香味,一时忍不住,所以就……那个,嘿嘿。”
“好了,上次的事我也不与你们计较。你们今日找我,我也大概知道所为何事,你们说吧。”
“果然凡事均逃不过仙姑法眼。”二老忙将商榷一夜方始想出的措辞一一说出,对昨晚之事陈词其良苦用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接着深表用心,从仙姑心意考虑出发,阐述二人为早日袪除颜玉体内寒毒,终日苦想,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实乃关心过甚所致。末了再为仙姑出谋划策,该如何如何才能更快更好让颜玉袪除寒毒,又是好一番说辞。
此举正中仙姑下怀,说得她喜笑颜开,合不拢嘴,听完后说:“这事我亦不再追究了。看在你们是为玉儿着想的份上,这两葫芦酒就给你们了。”仙姑从背后拿出两葫芦酒,“不过——”
二老闻琴知雅意,赶紧接上:“仙姑之事,无不遵从。”
仙姑笑着说出自己用意,二老频频点头应允,四眼俱盯着仙姑手中之酒垂涎三尺。
“想来我不说,以二位道兄对玉儿的钟爱,决不会袖手坐视。还有剑儿,这两个孩子此生与我有缘,亦与诸位道兄有缘,还望多加垂怜,加以援助。”
二老一听,正色道:“此乃分内之事,无论出于道义还是情义,便仙姑不说,我们也决无坐视之理,但请放心!”
接着三人又谈了一会,方始散去。
日子一晃,又是两天过去。
这两天中,明剑闲来无事,便拿来两本书籍翻看,自行照着书中所述各种印诀掐起手诀来,倒也学得有模有样,问题却是有雷声无雨点,毫无实效,他却乐在其中。
每日用餐之时,他总会避开与颜玉见面,清晨起得更早,晌午迟归,以免二人尴尬。唯有晚间因仙姨刻意不提前准备膳食,颜玉膳后又时常与仙姨说话,二人难免会面,颜玉还是如往常时冷淡以对,像是那晚的事不曾发生过。明剑心头反而放下一块大石,只要颜玉不来杀他,不自寻短见,就什么都好。也是因为那件事之后,他行事收敛沉稳许多,才静得下心来自觉练习书中印诀。
如是又是一周过去。在这一周里,明剑每日随着两位师父修炼印诀,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无法以真气为引导,施放印诀,原因么自然是他体内本来就没有本分真气,体内那股暖流自颜樱林温泉之夜后再次石沉大海,而初上山那天玉玑子陈一道所说的纯阳之气更是无影无踪。凌钟二老几次查看他身体脉象,俱是一无所得。这可愁急了二老,就连仙姨也急了,连续几天煎熬舒经活络,固本培元的灵药令他服下,依然不见成效。反倒是明剑坦然面对,劝慰仙姨与二老说:“明剑能拜得两位师父,更得见仙姨,视同己出,此生于愿已足。蒙两位师父与仙姨时刻廑念,明剑实在惶恐。然而既是命该如此,强求无用。说不定哪天它自不期然而然了。”仙姨与二老也就随他。心法与印诀亦如常练习,便是颜玉,明剑也不再刻意回避。
这日傍晚,明剑练功完毕,回到仙姨处,颜玉正坐在八仙桌边与仙姨说话。明剑忙即匆匆洗完澡,坐到颜玉对面。
月光皎洁,快要圆满,从门口泻进屋里,如蒙了一层淡雅轻纱。仙姨已端了食物上来,也坐在边上,看着他与颜玉进餐,面含微笑,恬静安详。
明剑忍不住问:“仙姨,怎么每次你都不与我们一起用膳呢?”
仙姨闻言,笑着答道:“明剑你还不知道呀,仙姨与谷中其他人,早已辟谷多年,极少沾烟火之食。”
明剑“哦”一声,还想再问,抬头看见颜玉夹着一块晶梨糕停在半空,人却呆呆地望着屋外。
仙姨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目光远眺,只见一轮缺了边儿的月亮挂在天半,问颜玉:“玉儿,你怎么了?”
颜玉缓缓回过神来,说:“仙姨,我想下山。”
“是师父又有新的指示了吗?”
颜玉摇头。
“想家了?”
颜玉点点头:“嗯,我想再下山去看看她们,”顿了一顿,有些生硬地说,“看看妈妈和妹妹。仙姨,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傻丫头,”仙姨走至她身旁,轻揽着她柔弱的肩膀,“骨肉至亲,本是血浓于水,又怎能轻易放下?做父母的纵然有千般不是,天地纲常,子女却不能不孝。今夜你便好好休息,仙姨为你准备行装。”
“仙姨!”颜玉扑入仙姨怀中,紧紧拥抱着。仙姨轻抚着她的秀发,轻声说道:“乖,仙姨在这,不用记挂。”不停柔声抚慰,舔犊之情,自然流露。
安慰一会,这才停下,说:“玉儿乖,快先吃饱肚子,早点歇息,明日还要启程呢。”
明剑心中迷惑,因无说话空当,几次欲言又止。直待颜玉吃过晚膳,仙姨让她回去歇息后,才以疑惑的眼光望着仙姨。
仙姨已知其意,不等追问,已主动与他说起颜玉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