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郭忠清早早起了床来。他进京之后住在曹仲群为他安排的一王姓商人家里，这王姓商人开得有一家粮行，每年都到京城附近几省收粮食，贩运回京城来卖，由于做生意公道，曹家多年来的粮食都是卖给了他，一来二往，就与曹家有了些交情。郭忠清在来京城时路过雄县，专门去拜访了曹家祯，曹家祯就写了封信给这王员外，让他到京城好有个落脚点。一到京城就把陕西新军诉状交到了法部，但没见到那些主政一部的尚书侍郎，只有几个刀笔吏见了他，也全没把诉状当回事，随手就丢到一边文案中去了，虽然之前在西安与曹仲群商量，也预料过有这一回，仍让他气不打一处来，感到这大清虽是实行了新政，可一点新气象也没看到。也没再与那些小吏交涉，径直出了来。

前几天收到陕西发来的电报，说是曹仲群因领兵闹饷反而被陕西巡抚恩寿未经过公堂审训就直接判了秋后问斩，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得加快行动了，要不然真被恩寿把曹仲群斩了，陕西新军就难有出头之日了。今天准备去一趟陆军部，好歹陆军部是管辖全国新军编练的部门，不管是对还是错，怎么得也要说个话。

郭忠清给王员外府上管家打了声招呼，紧紧衣领，免得让寒风灌进去，走出了王府大门。王员外的宅子在正阳门附近，走不了多远就是外国使节住的东交民巷了，有很多报童在此靠卖报纸为生。郭忠清平时很关心时政，他来北京每天都要到此处买一份报纸，可今早，他听到了一件让他感到激动的事情。只听见不少报童在喊“卖报，卖报，今天才拿的新报纸啊，陕西新军正月二十三闹饷了啊，陕西新军九百余人上巡抚衙门状告上官贪污饷银，领头二人曹仲群和马廷尚反倒被陕西巡抚恩寿未经审训投入大牢，秋后问斩，昨日陕西新军再次闹饷，将新军协统等四十余位将官扣押在了军营，控制了兵器库，扬言朝廷再不惩办陕西新军督办陕西巡府恩寿、新军总办王毓江，放出曹仲群和马廷尚来，就起兵攻打陕西巡抚衙门了，卖报，卖报……”

第一次闹饷郭忠清通过刘恩存发来的电报，详细经过都清楚。昨日早上刘恩存拍来电报，说过几日再发动一次闹饷，让他在京城配合好，没想到那么快就发动了，这中间出了什么事情让马建蕃刘恩存提前发动新军闹饷，是什么原因郭忠清搞不清楚，就急忙从报童手中买过一份报纸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之后，郭忠清长出了口气，心想这下看你们朝廷这些大佬们还管不管，把报纸卷起来，匆匆向陆军部行去。

到了陆军部将来所谓何事说与给了守门兵丁，一会儿那兵丁出来道竟然陆军部尚书铁良铁大人要见他，让他着实有点意外。跟随着传信的兵丁，走进一间会客厅，看见一位穿戴大清官服的中年人在屋里坐在椅子上喝茶，一脸不高兴。郭忠清走了进去，“晚生陕西临潼郭忠清拜见尚书大人”，郭忠清有功名在生，不用行跪礼，所以就用的是抱拳礼。

“你就是陕西新军选来到京城状告王毓江之人。”铁良有点恼怒道，你是给陕西新军告状来的，却不先到陆军部来先行通报一声，跑到法部干鬼啊，搞得我现在狼狈不堪，一大早被太后叫去骂了一大通，才知道陕西新军因闹饷把四十多位将官扣押了，还扬言要攻打巡抚衙门，被老女人喷了一脸的口水后，叫他回来赶紧想个法子把事情先平息下去，后面再惩办相关人员，他就恢溜溜地跑了回来，刚落坐就有兵丁来报，陕西新军递交诉状状告陕西新军督办王毓江，郭忠清把他去法报递交诉状告诉了给传信兵丁，那兵丁就告诉给了铁良，所以铁良才这么恼怒郭忠清。

“晚生正是，晚生替陕西新军上京递交诉状，一到京城就向法部递交了诉状，只是法部众位大人实在是公务太过繁忙，没把晚生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以至于现在一事无成，愧对于陕西新军将士对晚生的重托。今天晚生到陆军部来，实是想请尚书大人为陕西新军主持公道，尚书大人主持全国新军编练，不想我陕西新军成为大人任上的一个污点。”郭忠清将诉状递给了铁良，他知道铁良为何恼怒于他，时至今日，陕西新军之事已闹得天下皆知，沸沸扬扬，他铁良一个主管全国新军的陆军部尚书竟然也才知道陕西新军闹饷之事。

铁良接过诉状，看也没看就扔到桌上，说道：“你为陕西新军递交诉状，跑到法部干何？法部那些老酸腐为理你一介书生？你可知道就因为你晚了几天时间，陕西新军把天都捅破了。”铁良实在是有点生气，谁叫他是主管全国新军的呢，新军里出事，自然找得就他这个陆军部尚书了。

“是，是，是，晚生误事，今日报纸上已刊登出了昨日陕西新军再次闹饷的事情，晚生知道，陕西新军将士是逼着没法子，才有如此之举，还请尚书大人为陕西新军主持公道，自王毓江任陕西督练公所总办以来，在陕西巡抚恩寿的庇护下，不顾新军将士的死活，定发三两八钱的饷银新军将士到手的只有一两银子，养家糊口都实在困难，还谈何练兵呢。王毓江大肆在军中安插亲信，他选中之人都是些旧军中贪婪无度之辈，不懂得丝毫新式练军之法，排除异己，凡事新式陆军学校毕业的军官都得不到妥善任用，这跟朝廷所要求新军的编练完全相背”

铁良拿郭忠清一点办法都没有，闹饷的是陕西新军，郭忠清可不是陕西新军之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以你之见就是要把王毓江革职查办了？”铁良向郭忠清问道。

“尚书大人要想平息陕西新军之乱，王毓江一定要革职查办，从严处理，他手下那一帮亲信也都如此处理，还有就是陕西巡抚恩寿也要革职，至少也要另调他处，不能再留在陕西，就因为他包庇王毓江，不受理新军告状不说，私自抓捕领头之二人曹仲群和马廷尚，未经公堂审训就判决二人秋后问斩，让陕西新军将士感到十分不满，才有昨日之大乱。”郭忠清所说是曹仲群要求的，当时他还些担心，朝廷会不会按他们的要求惩办恩寿，毕竟恩寿是巡抚一方的封疆大吏，所以他在说要求惩办恩寿时，就盯着铁良看，可铁良没表露出丝毫的同意与不同意的意思出来。

“嗯，我听说被恩寿捕进大牢的曹仲群和马廷尚二人，是陆军部年前抽调北洋陆军速成学堂的学员下派到陕西新军的是。”铁良没有向郭忠清说明如何处理此事，反倒询问起了曹仲群和马廷尚来。

“是的，大人，曹仲群和马廷尚到陕西新军之后，了解到新军将士所受的欺压和疾苦，就主动领导新军将士到巡抚衙门告状，却落到今日之下场。”

铁良听了郭忠清的话语没再说话，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想着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是真的按照陕西新军的要求惩办恩寿和王毓江一党吗，恩寿这人虽是可恶，但要把他弄下来，还得太后点头同意才行。要是不惩办恩寿，看样子陕西新军是不会罢休的，至于王毓江，他的命运就不用说了，不管怎么样，他都逃不脱革职查办的命。曹仲群和马廷尚是北洋陆军速成学堂出来的，嗯，算是袁宫保的门下了，想到这里就对郭忠清说道：“你下去把你在京城的落脚点留下，先回去等候消息。”

郭忠清也知道陕西出了如此大的事，不是一时半会有结果的，就向铁良行了礼退了出去。铁良拿起桌上搁着的顶带花翎，向厅外值守的兵丁喊道：“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