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哈哈一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我本就没想自杀,是听了你的话,才心中一动,起了此念的。”
黎鸢一呆,脸上羞惭,愧道,“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说着也起身,向婆婆施了个礼,然后将散落在地上的药材一一拾起,重放入篓中,背在身后。
那婆婆不以为意,见她如此乖巧,眸底滑过一抹慈和,“你这小姑娘,倒也真有趣……”
黎鸢一惊,下意识闪身退后几步,仓促问道,“婆婆,你……你怎知我是个姑娘?”
黑衣婆婆微微一愣,脸色凝滞片刻,须臾,朝黎鸢身上看去,眸光审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叹道,“认出你是男是女,对旁人也许不易,对老身,却并不难。”
黎鸢心下奇怪,莫名起了惧意。
那婆婆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脸色重转慈祥,笑道,“好孩子,你怎么这么胆小?婆婆有位故人,在你这般年纪之时,也爱男装打扮,最初……我亦被她骗过,兄弟相称,后来,才知是位姐妹……”
说着她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怀想,转头望向崖边,眼神空蒙迷离。
黎鸢也随着她的目光向南望去,远处崇山峻岭,绵延不绝,与这峭壁一起,鬼斧神工般,围构了一处幽谷神潭。
良久,黑衣婆婆转头看她,突问道,“孩子,方才听你开解我时,说过一句,‘亲者痛、仇者快’,我见你神色有异,你心里……是不是藏有什么冤屈?”
黎鸢一怔,心下情绪翻涌,望着婆婆那柔和的脸色,探究的目光,终还是将一切,咽了下去。
这过往痛事,只自己每日暗地里,咀嚼磨砺,便已足够,又何必说与人听……
何况,面前的这位婆婆,年老体弱,满腹心事,又何苦把自己的辛酸叨念给她?
黎鸢勉强笑了笑,“没有……我不过是将那说书的、戏文里的词,搬出来用了一用。”怕她不信,又添了几句,“我平时就爱看这些,曲折离奇、快意恩仇的戏文,看的时候就很投入感情,看后也久久难以回神。”
黑衣婆婆听了,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也未再追问,又转眸看向远处。
而黎鸢,亦强打起笑脸,继续陪她赏这一方乐园。
冬日静谧之景,萧瑟中透出无限绚烂,须有心之人方能意会。
黎鸢在这悄逝的光阴中,逐渐淡然下来,与那黑衣婆婆同坐草上,不时对视一笑,心意相通,又间或聊上几句,言语契合。
不过几个时辰,亲切的感觉,竟似已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
眼看金乌偏西,再不回去,师傅与小忆哥必定焦急万分,黎鸢忙向那婆婆辞别,“婆婆,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太阳再落一些,天就寒凉了,你身子单薄,别受不住。”
那婆婆听了此话,转头看她,眸中蒸腾出一片薄雾,亮晶晶的,对她微微颔,“那你回吧,我也马上离开……”
黎鸢点点头,背起药篓,冲婆婆一挥手,就要抬脚,忽听得婆婆又问,“孩子,你……你经常来此处采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