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府,晚上,朱武在一个人看着七八个大水瓮里的七八百条鳝鱼。
“朱大人,京东西路下来的加急文书。”衙役快步走到他身后说道。
“文书?又是干什么?”朱武有些疑惑,按理说,这年关刚过完,路上应该没有多少事情?赋税?这都早交了,今年的还没到时间呢!徭役?也不会,徐州又不是西北!
朱武接过文书,用小刀慢慢的挑开揭开封漆——当然是衙役递上来的,“上头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
“嘱咐了,说是高太尉的儿子元夕那天在家中被杀,开封府连夜审案,让人画影图形,说是要缉拿人犯。”
朱武点了点头,文书前半段,无非就是说的衙役说的那些事,可是后面还说了,贼首乃是王伦、林冲,还有从犯二人。朱武心里一惊,王伦这个名字,熟悉啊!
朱武沉吟着:“可是那个填了一首《青玉案元夕》的王伦?”心中疑惑,那个王伦,元夕前日,在东京有名的樊楼——樊楼朱武是知道的,他年少进京赶考的时候,樊楼的名声自然听过,可是,他是住不起那里的。王伦要是住得起樊楼,定然是不缺钱,那么他杀高衙内,就不是为了财了。
朱武的分析一点儿也不错,而且文书上也没说丢了什么东西,这个的原因也很简单,高俅现在一嘴燎泡的只想抓住王伦和林冲这两个人,哪里还计较家里丢了个紫金夜光壶?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赵宋官家江河日下,冗官冗政,这才导致了王伦早到了徐州住了好几日了,海捕文书才到徐州。
朱武摇了摇头,那个王伦凭着那首《青玉案》早就红了遍天下的勾栏瓦舍,朱武也听过他的大名,至于那首词,他自己都能背出来。这样的人成了杀人犯,真是可惜。
不过,当朱武的手翻动了文书到了最后一页的时候,他就真的震惊了!
“怎么可能!”没错,画上的人,他白天是见过的!“但是那位公子自称是王林才对啊!不对不对!江湖中人混江湖的时候,埋名常见,隐姓却不可能,这么说来,那个王林,极有可能是王伦!”这下,朱武就愣住了,没错,那个王林,或者说王伦旁边,还有小种经略相公的孙女!
“是了,想必那个女子的腰牌不是偷来的,便是假的了!”朱武的眼中露出一丝寒光:“就说她没有一点的大家闺秀风范,也能猜个**不离十了!”
“朱大人,要不要下海捕文书?”衙役看朱武在那捻着三牙长须思考,也不敢打扰,半晌过去了,这才大着胆子问了句。
“哦?海捕文书?不急不急!明天,请他们二位来府上,就说我请客便是了!”朱武吩咐了声。
没错,朱武就是要当面的撕开他俩的面具!轻举妄动,对于朱武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来说,是万万要不得的,他要的,就是案情真正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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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西门大街,距离城门不远的那家客栈里。
王伦的房间里还亮着灯,这让楼下的小二哥有些气恼,这豆油灯,你知道要花多少钱才点得起么?可是楼上的这位客官天天晚上都点灯!也不知道跟那个俏娘子是什么脾气,不就是皮肉上的事情么,非要点灯才能做?要不是那两位多给了他些钱,主人家也嘱咐好生照看这两位,他早就上去敲门让他们吹灯了。
楼下的小二哥打了个哈欠,听着街上连狗吠声都没了,就自去睡觉去了。
楼上,王伦在桌子旁画着,一张徐州地图,上面还点了些点,画了些圈。
“王大哥!你当时为什么跟朱武说你叫王林啊?直接跟他说你是王伦多好啊!你的词填的那么好!朱武他是个读书人,一定会对你青睐有加的啊!”种湘云在豆油灯前眯缝着眼睛问道。
“怕麻烦。”王伦头也不抬的说道。这让种湘云自讨没趣,又在那玩弄自己的头发,可是时间长了,玩弄头发也就玩弄腻了,她也就困了。
“王大哥,你这是画的什么啊?”种湘云打着哈欠,不知道是第几次问了,她已经很困了,每打一个哈欠,眼角都会挤出一堆泪水来,可是她看看王伦,他丝毫就没有一点儿困的意思。
“地图。”王伦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回答相同的答案了。王伦这会儿,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种湘云的意思来了。
王伦这个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个有些矛盾的人,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比如他和种湘云,他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他又决然做不出那种绝情的事情来,在他的内心里,他倒是希望维持这种亲昵的关系——即便是他知道不可能再有什么了。
“那这些点点和圈圈是干什么的?”种湘云不知道王伦心里想的是什么,胳膊撑着脑袋,费尽心思的没话找话,努力让自己不一遍遍的点头。
“哦?”其实这是王伦画上去的大体的兵力部署和几处兵营罢了,但是他不能明说,又不知道怎么办,情急之下只能乱说:“种姑娘,时候不早了,睡觉去。”
“哎呀!”种湘云顿时来了精神,揪着他的耳朵说:“我都说了不要叫我种姑娘啦!”
“好好好,湘云,时候不早了,早点睡觉!反正朱武破案还要二十天,要不我们过几天,去别的地方去玩去?”王伦想赶她走,又不好意思明说,又扯了个话。
“唔!你说的啊!找个地方玩儿去!你说的!”种湘云顿时没了一点儿困意,拍着手说道:“我们去江南玩儿去!我还没去过江南呢!”
“呃?江南?我们去江州!”王伦没想到种湘云想去的地方,跟自己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字之差,虽然说还是有些距离,但是大体方向是没错的,都在南面嘛!
“好!”种湘云这才欢呼雀跃着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他们两个刚要出门,门口四五个衙役早在那客栈一楼的大厅里等着了,只看见他俩下来,为首的衙役站起来,作个揖道:“王公子,种姑娘,留步。”
“干嘛!”种湘云没好气的说道,开玩笑,她要跟她王大哥出去玩儿呢,哪有心思跟他们说话?
“朱知府有请,还请两位去府里一叙。”那个衙役客客气气的说着。想必他也听说了,这人是小种经略相公的孙女,连朱知府跟她说话都要客客气气,自己一个普通衙役,自然不敢怠慢了。
“朱武?他找我们干嘛?”种湘云大大咧咧的问着,王伦的心里却是有些警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