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船上的指挥看着停在河中央的梁山战舰,满腹狐疑,思忖了片刻钟,仿佛是滔滔河水让他有了当年祖逖中流击水的豪情,于是极目东望,一拍栏杆喝了声:“管他有个鸟心思!就算是泼天的心思,在八牛弩前,还不是跟纸糊的一样!”
“指挥,那?”
“那什么那?”指挥一声令下,几十架床弩对准了远方的梁山战船。
床弩,往往是联装的两张或者三张弓,利用多弓的合力发射箭矢,其中最为强劲的三弓床弩,就是世人所知的八牛弩了,这个体型巨大、同样威力也是巨大的重型床弩,甚至需要近百人绞轴张弦!它所发射的木杆铁翎的箭支,状如标枪,三片铁翎又如三把剑,故而又被称作一枪三剑箭,这玩意儿的射程,在魏丕改进后,甚至达到了一千步!
不过因为战船坚固,一千步的距离,铁枪肯定是无法将厚实的船板给射穿的,而且准头也不行。
现在梁山的战船距离官军的战船也在千步左右,当然禁军的指挥也不会盲目的浪费箭支——床弩的箭支跟铁枪的造价差不多,而且基本都是一次性的,除非是只打到人,否则射入城墙或者船板上的铁枪,多半是没法再用了。
“指挥,八百步了!”
“急什么?!等到离着六百步再射!”指挥训斥了一句手下,这也太沉不住气了?!八牛弩可是无坚不摧的,怕什么,又急什么?
可是,梁山的战船那边有了动静,着火的炮弹像是流星一样的砸了过来,当然了,这么个距离,跟什么财车都一样,梁山战船上不管是二梢财还是单梢财,炮弹的准确性都差得吓人,巨大的石弹一遍遍的砸入官军战船周围的黄河水中,倒是掀起了一股股翻天似地水柱!
就像是鲸群到水面上来换气似地,一道道的水柱冲天而起,黄河的水面上好不热闹!
“这些贼寇,端的只是贩夫走卒,哪里知道水战之时,财车就是些废物!想打到战船?不啻于白日说梦!”官军指挥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
“贼寇的战船后退了!”哨楼上有兵士大声呼喊着,他所看见的水面上,梁山的战船统一都掉了个个儿,都是把船的PG对着官军的战船!
“后退?看这战船行动整齐划一,可想那水泊也是有些人的,好歹能把兵练得令行禁止,但是,想跟官军比?追!”指挥冷哼了一声,只要有了斩首,或者击沉战船,亦或者俘获——不管是人还是船,他怎么也得往厢都指挥使一层上走了?
梁山的战舰都是在舰首和舰尾有一架财车,就算是要跑,也有反击之力的,不像是官军,只有侧面和舰首才有床弩。
“哥哥,离着河岸只有五百步了!而且官军的水军也都被骗过来了,算算时间,水鬼营那边也差不多了,应该不会有误伤,是不是?”朱武问了声。
“还等什么?打不下四五艘船来,叫凌振和孟康自己提着脑袋来见我!”王伦话虽然说得狠,但是脸上带着笑,这后一句,只是胸有成竹了的玩笑话了。
顿时,几十斤中的石弹,在天空中划出一条条橘红色的线条,这些着了火的石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似地噼里啪啦的往官军密集的船队里砸了过去。
轰隆隆的声音,一遍遍的在甲板上响起来,只要响一声,甲板上就保管是一个大窟窿,顺带着,那石弹上的火油还要四散乱溅,大好的一条船,只要是让这些饿鬼缠上,便会变成一条火船!
官军的指挥心中一寒,拧着眉头咒骂了一句:“糟糕!前一阵的炮石,是诱我深入的!好狡诈的贼寇!”
“床弩!还等个鸟!把船横过来,射!射啊!”指挥一声令下,所有船只的右侧桨叶都飞快的转了起来,船就这么在原地——应该说是原水——转了半圈,当然这期间,不断有车船的桨叶被砸得木屑乱飞,砸成这个样,修都没法修。
而且梁山的石弹上,附着的是火油,水上都能烧起来,所以这些不幸的官军战船,一个也甭想逃脱!
好在官军手脚也算是麻利,上百张床弩顿时对准了黄河东岸,嗖嗖嗖沉重的铁枪射到对岸,可是这种直线的攻击,如果力度不够,绝对比不上财车这种以抛物线攻击的东西。
比如现在,一面面竖起的阵盾、甚至是普通的木板,都能轻易的抵挡住这些铁枪,最多是一个铁枪刺穿了木板,露出一截儿枪头来罢了。
关胜他们在河岸上看着中游火起,疾呼了几声:“糟糕!有诈!”
但是船在黄河中游,急切间,能有什么办法?
正想着呢,前面的一队官军又是大乱!
“出了甚鸟事!”丁得孙骂了一句准备去整点军士,不至于被黄河里的这点战事就给吓得尿了裤子?!
只是他一到晒被子的地方,就明白了,一个个赤条条的只穿着兜裆布带着钢刀的人,从水下就像是蛤蟆似地一个个的摸了上来,这些晒被子的官军,刀枪都在帐中呢!有几个晾衣服的木棒有个鸟用!木棒一碰到刀上,想都不用想,顿时变作两截儿。
浑身如同雪练一般的张顺手里的刀上下翻飞着,如同傻瓜切菜一般的在官军队中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但凡有撞在他道口上的,就跟那些被砍得木屑乱飞的木棒一样,鲜血四射的被开膛破肚,瞬间张顺周围就是一地污浊不堪的零碎的内脏,尤其是一盘一盘的混着血红和乌青色的肠子,散了一地,发着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儿。
张顺倒是没杀到眼红的地步,看到远处一队队甲胄齐全,而且都携带着弓弩的官军快步赶来,冲着身边水鬼营的弟兄们高喝了一声:“不可恋战!撤!撤!”
水里爬出来的贼人,就像是拍岸的浪涛一样,潮来则来,潮退则退,只是河岸上,留下了一地像是退朝之后海滩上的贝壳一样的尸体,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
“莫要走脱了一个贼人!”官军弓弩手的指挥高声喊着,一支支锋锐的羽箭噗噗噗的扎入水中,可是早都晚了!再加上一碗水半碗沙的黄河水本就是浑浊不堪,根本就是毫无目的的胡乱射击,这哪里还能伤到梁山水鬼营的人分毫?
东岸上,官军的战船也都打着转儿的沉没了,水面上只剩一块块破碎的木板顺流而下,还有一个个的漩涡,昭示着这里曾经停留过一条大船。
张顺抹了抹脸上咕噜咕噜滑下的河水,露出一口白牙冲王伦大笑着说:“哥哥,少说咱们也砍翻了五七百个!”
“你们的首功,早让人给记下来了,快先劈上毛毯去营中,早烧好了火塘,还有美酒,让水鬼营的弟兄们,敞开了肚皮的喝!”
张顺和弟兄们劈上毛毯,哈哈大笑着拱手说道:“哈哈哈!多谢哥哥!这酒水,弟兄们可是要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