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文渊一脸平静地吃完小三刚才送来的东西,继续盘膝静坐。
小三在门外皱起眉头,心道:“他已经接连两个多月这样了,每天除了吃东西就是静坐,问他干吗都不肯说,真是奇怪了啊。”
身后不远处,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鸟儿叫了两声,飞过来停在了小三肩膀上。
小三笑了笑,摸了摸小鸟儿的羽毛,转身向院外走去。
出了小院,小鸟儿飞了起来,在前面带路,小三运起轻功,在后面紧紧跟上。
走了约莫五六里路的光景,小鸟儿忽然一声尖叫,向一个石林中飞去。
小三紧走几步,进了石林。
灰衣妇人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低眉闭眼,神情安详,和周围整个石林似乎融合在了一起,就仿佛,她从来就是呆在这里似的。
小鸟儿一声欢快的叫,飞过去站在了灰衣妇人的肩膀上。
小三道:“师傅,雨儿来了,您有什么事吗?”
灰衣妇人语气平静地道:“司马千风和万俟高郑州失利,夺玉不成,司马千风反而失去了原本就有的黑玉。万俟高一个不当心,竟然让万俟文娟被人掳走,同时掳走的还有两个特级武士。逍遥门全门尽赤,没有一个再出现过。”
小三皱起眉头,道:“司马千风怎的如此不济?”
灰衣妇人道:“是他的对手太过于高明吧,笑面罗刹重伤,功力难复,以后也无法再为虎作伥了。澹台世家倒没有多大损失,除了三护法被人打伤,估计是没救了,不过他们面子上也非常难看,因为几十个人对付两个人居然被人家打伤一个护法,从容离去。”
小三默默想着自己所知的三大护法的实力,道:“如果我出手,可以拼一个护法外加四五个普通的武士。”
灰衣妇人道:“不是硬拼,而是突围。如果可以,永远不要和人硬拼,因为即使是比你差的人,也可能会有一些你所不了解的本领,促不及防之下,难免会吃亏。”
小三道:“弟子受教。”
灰衣妇人问道:“那小子这些天情况怎么样?”
小三道:“他每天除了吃东西就是打坐练气,话也不肯多说,弟子有种预感,就是,他仿佛发现了弟子的身份似的。”
灰衣妇人面色一沉,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
小三道:“他刚刚醒过来时,还会和弟子随便说说话什么的,现在几乎不说了,而且无论弟子说什么,他都随便答应一下,我觉得,他肯定是感觉到不对了。”
灰衣妇人道:“就是他猜出来你不是小三又能怎么样,尘沙岛远离中土,没有船是绝对回不去的。我们放船的地方,他绝对不可能自己找到,即使找到了,外面那么多武士难道是用来看的?”
小三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如果,师傅,我是说如果,截脉搜魂手真的只有练到七成才能救治别人,而万俟文渊只练到五成,那么,师姐怎么办?”
灰衣妇人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杀了万俟文渊为你师姐祭坟。”
说罢,犹如一个大鸟一般拔地而起,消失在石林深处。
小三喃喃地道:“万俟文渊,如果你说的是真话,恐怕你就活不了多久了。”
回身向来处走去。
到那小院子门口之时,便看到万俟文渊一袭黑色长袍,面色平静地看着远方的天空——那里,一只海鸥正孤独地飞着,和四周上下翻飞的海燕居然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见到他回来了,万俟文渊竟然一反常态地道:“你来了?”
小三明显愣了一愣,道:“嗯,公子,你最近练功很勤啊,在练什么呢?”
万俟文渊随口道:“洗髓**。”
小三心中一颤,但是脸上却并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因为,他是万俟文渊的书童,自然知道万俟文渊练什么功夫。
装作很不在意并且很好奇的样子问道:“公子练的怎么样了,最近有进步吗?”
万俟文渊皱眉道:“最近很奇怪,明明已经打通第四层所需的经脉了,可是第四层的一些效果却显示不出来,我实在不明白,现在我担心洗髓**会和截脉搜魂手冲突。”
小三听到截脉搜魂手,忽然问道:“截脉搜魂手真的没练到七成以前就只能发不能解吗?”
万俟文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是啊,没有任何办法,除非练到第七成。”
小三咬咬牙,问道:“是不是很难练,所以都练不上去呢?”
万俟文渊身子忽然一震,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来,喃喃地道:“难练,是很难练啊,没有绝大意志的人,如果要练这功夫,只能是自寻死路。”
小三问道:“那么,以公子的意志,能练到第几成呢?”
万俟文渊叹口气,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不明白的。我再努力,也只不过练到第五成而已。这么些年来,除了唐惊天,也就以我为最了。”
抬头道:“你还小,别想这些东西了,对你没有好处的。”
忽然神秘地一笑,万俟文渊举步向院外走去。
这些天万俟文渊经常会出去转转,由于他只是在附近,小三也不说什么,事实上,两人都知道,万俟文渊是被轩辕世家软禁了,现在救治轩辕叶雪唯一的希望就在他身上,轩辕叶雪未死,轩辕世家之人还对他客客气气的,万一轩辕叶雪哪天不幸无法救治,那天也就是万俟文渊的祭日了。
时当九月,尘沙岛上花繁叶茂,岛中心有个小小的湖泊,里面的水居然不像海水那么苦涩,而是可以饮用的。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尘沙岛才能够比周围面积差不多的小岛容纳更多的人,比如,一个世家。
万俟文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湖东的某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湖面上粼粼的波光发呆。
有时候,他也会坐在海边礁石上,望着天边飞来飞去的海鸥,一坐就是一下午。
小三看到好几次了,开始还会跟过来看看,或者叫他回去,次数多了,也就不说什么了。
这样一来,万俟文渊出来的次数就更多了,几乎每天下午都要出来一次,傍晚才回去。
小三也逐渐习惯了,到时候只要把吃的东西送过去就行了。
万俟文渊慢慢走在石子铺垫的小路上,小路很快就到了尽头,前面,是一片沙滩,沙滩那头,就是岛心湖了。
万俟文渊放慢了脚步,面上浮起一种奇怪的神情,似乎有一些期待,又有些惧怕。
但是,他还是向前走着。
沙滩纵深不过七八十丈,他却走走停停走了有一盏茶的工夫。
终于到了尽头,他停了下来,慢慢爬上一块大石头,盘膝坐了下来。
前方,传来轻轻的流水声,那是一条小溪流入了岛心湖。
万俟文渊抬头望向小溪的上游,那边,一个翠衣女子正抱着一抚琴,低眉顺眼望着潺潺的流水。
万俟文渊却仿佛对这一切已经很熟悉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块翠绿色的玉石和一柄金刀来,然后,居然用那柄天下英雄闻风丧胆的金刀做刻刀,在玉石上雕刻了起来。
玉石上,隐隐能看出一个抱琴女子的轮廓。
流水静静,湖水青青,美人抚琴,英雄倾心。
良久,翠衣女子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淡如菊的芙蓉娇靥来。
她望了望那琴,随手拨弄了一下,随后纤纤十指在琴弦上绕动着,曼声唱了起来。
惜昔日西子,遇范蠡,入吴宫,强作笑颜,侍国仇十年,乃得还。越王见西子,欲纳之,西子微笑,清唱一曲,范蠡泪如雨,入夜携西子,归太湖。
(本书中西子范蠡之事纯属作者想象,与史实无关)
万俟文渊猛地一颤,手中金刀却纹丝不动。
翠衣女子停下手,抬头微笑道:“公子近月来每日来此,小女子虽然功力浅薄,却也早已发现,公子若有兴,可否一谈。”
万俟文渊抬起头来,对翠衣女子道:“在下从未有过隐匿行踪之意,倒让姑娘见笑了,既然姑娘有椅,在下岂敢不从?”
收起金刀,翠玉,跳下大石头,向那翠衣女子行去。
到得她附近,万俟文渊坐在溪水另外一侧,看着翠衣女子那抚琴,微笑道:“姑娘琴艺,在下今日首次得以聆听,果然如同天籁之音一般。”
翠衣女子俏面微微一红,道:“多谢公子夸奖,小女子随意拨弄,倒是担心不入公子之耳,不想公子如此谬赞,小女子愧煞。”
万俟文渊道:“听姑娘琴音,似乎微含惆怅,不知姑娘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吗?”
翠衣女子微微一笑,如百花初绽,道:“公子果然听出了曲中之意,小女子何其幸运,居然得遇知音。”
万俟文渊笑道:“不敢以知音自称,略微听出一点而已。不知在下可有效劳之处?”
翠衣女子垂首道:“不敢劳烦公子,只要公子有此心意,小女子已经感激不尽。”
万俟文渊不知怎地,居然觉得早已水波不兴的心湖有了一丝激荡。
说道:“倘若在下能够帮的上,姑娘尽管说便是,切勿客气。”
翠衣女子却道:“萍水相逢,得遇知音,已是万幸,如何再敢诸多要求。”
万俟文渊接道:“萍水相逢,便属有缘,有缘者互助,有何不可?”
两人对望一眼,一齐大笑。
此后,两人相谈甚欢,翠衣女子却绝口不提她的不顺心之事,万俟文渊问的几次,无果,便不再问。
夕阳将下,翠衣女子绽唇一笑,道:“天色已晚,小女子必须离开了,今日就此告别吧,明日再谈如何?”
万俟文渊笑道:“故所愿也,不敢请耳。敢问姑娘可需在下相送?”
翠衣女子笑道:“也罢,你就送我一程吧,我住在溪水源头,送我至那边大树下即可。”
万俟文渊站起身来,道:“在下愿为小姐举琴。”
翠衣女子微微一笑,让他拿着琴,两人自然而然地并肩向溪水上游行去。
在那棵大树下,翠衣女子接过瑶琴,道声明日再见,向前方行去。
万俟文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夕阳下,这才收回目光。
回到小院子,已是华灯初上,小三已经准备好了吃的,正等着他回来呢。
见到他回来了,小三道:“公子,今天好晚啊,饭菜都快凉了,你赶紧吃吧。”
万俟文渊笑了笑,自己也感到饿了,很快就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
吃完饭,小三仿佛有什么话说似的,可是犹豫了几次,都没有说出口来。
万俟文渊看到小三的异状,问道:“你怎么了,有事吗?”
小三忽然像决定了什么似的,问道:“公子,那中了五成功力的截脉搜魂手之人,最多能活多久呢?”
万俟文渊想了想,道:“最多半年吧,而且在这半年内,必须心情平静,否则会立刻晕过去。”
小三神色忽然变了一变,低下头去。
万俟文渊似乎没有注意到似的,说道:“我先回房去了。”转身离开。
小三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傻瓜,莫非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一幅没事人的样子。”
万俟文渊蓦地停住脚步,问道:“你说什么?”
小三面色大变,嗫嚅地道:“没,没什么,公子你平时去湖边都做什么啊?”
万俟文渊沉默了一下,道:“湖边钟天地灵秀之气,对我洗髓**特别有好处。”
小三点点头,道:“希望公子早日突破第四层。”
万俟文渊笑道:“谢谢你了。”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小三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大眼睛里面,涌上无尽的柔情。
如此又过了十几天,每一天,万俟文渊在吃过中饭以后稍事休息,就出门去湖边,直到落日十分才回来。
这一日,小三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在下午之时向湖边悄悄行去。
他心中,略微有点矛盾,因为他知道,观看别人练功是武林大忌,可是这么些天来,直觉却告诉他,万俟文渊去湖边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
一会儿,小三便立在了那一片沙滩前,远远望过去,几只翠鸟在飞来飞去,湖边空无一人。
小三呆了一呆,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他走到了上次看到万俟文渊坐着的那块石头旁,目光落在石头上面。
石头上,薄薄地积了一层沙子,但是足以说明,这块石头,有段时间没人坐上去过了。
小三咬着嘴唇,身子一纵,跳上那块石头。
然后,看到了让他几乎忍不住要惊叹出声的一幕。
万俟文渊微笑着坐在一个翠衣女子面前,和她相谈甚欢。
翠衣女子淡眉大眼,美丽非常,纤手前面,是一具瑶琴。
小三强自抑制住自己叫出声来的冲动,忽然一个转头,跳下大石头。
小三没有看到,就在他转身跳下大石头的一瞬间,万俟文渊伸手捉住了翠衣女子纤手。翠衣女子面露红晕,面上带着羞涩而喜悦的笑容。
万俟文渊哪里想到小三会来这里,一点都没有察觉。
小三运起轻功,向沙滩那一头冲去,瞬间便冲过了数十丈,这才无力地坐倒在沙滩上,双手掩目,轻轻抽噎着,大眼睛里流出泪水来。
当晚,万俟文渊就感觉小三似乎有些心情不好,一句话也不说,于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今天怎么不说话?”
小三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什么,今天身子有点不舒服,所以不想说话。公子你赶快吃吧。”
万俟文渊点点头,没有多想,吃完了东西就过去睡了。
小三收拾了碗筷,呆坐着想了一会儿,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狠狠地捏碎了手中一只玉杯。
翌日清晨,小三很早便过去叫万俟文渊,让他和自己去轩辕山庄一趟。
万俟文渊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轩辕小姐情形又有些不对了?”
小三道:“她中你截脉搜魂手已有三四个月了,这一段时间伤势却十分平稳,一直没有恶化的倾向。庄主却担心伤势一恶化就严重无比,所以让你再去看看。”
万俟文渊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仍旧是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的路线,一模一样的情形,就连一路上出没的庄丁,丫鬟,武士都仿佛差不多,除了落叶飘花多了一些。
万俟文渊静静地坐在沉睡着的轩辕叶雪身旁,双目似乎被什么拴住了似的,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真的是她吗,还是她们俩只是分外想象而已?
紧紧咬着牙,颤抖着伸出手来,握住她玉腕。
没错了,就是她,只要我摸过一次的东西,下次再摸就绝对不会弄错。
只是,这是真的吗?
别怀疑了,这不是你一向的风格啊!
为什么,初次见面时那种熟稔的感觉,我竟然没有抓住?
为什么,她能够自由出没在这个小岛上,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多想?
为什么,她日渐苍白的面孔,我竟然没有发现?
为什么,她每一句话都能够触动我的心弦,我却什么都没有怀疑?
为什么,她明明认识我,却做出一幅不认识的样子?
为什么我竟然没有想到,她会是轩辕叶雪?
万俟文渊松开她手腕,仰天长长吸入一口气,双目尽赤,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
小三惊恐地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旁边那个丫鬟,面上露出一丝阴笑,一声不吭地看着这一幕。
万俟文渊终于平静了下来,嘴角,有鲜血涌出。
万俟文渊伸手擦了擦,然后用和上次一样的办法,伸手在她头顶摩莎着。
良久,万俟文渊收回手来,低声道:“她伤势发作很缓慢,看来这些天心情不错,如果能够保持下去的话,对她应该很有好处。”
小三望着他眼睛,却发现他双目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看不到任何感情。
小三的心猛地一颤,只觉心中有愧,低下头去,道:“公子,我们走吧。”
万俟文渊不再多说,跟着他离开了轩辕山庄。
小院子中,万俟文渊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去练功,而是盯着小三,盯着他的眼睛。
小三偏过头去,躲开他凌厉的目光,但是又觉得不对,又回过头来。
万俟文渊不为他所动,继续盯着他。
小三终于抵挡不住,低下头去。
万俟文渊叹了一口气,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小三愣了一下,道:“公子,你说什么呢?”
万俟文渊摇摇头,冷笑道:“你还是不肯承认吗?告诉你一件事情吧,真正的小三,练的并不是万俟世家的武功,而是我自创的功夫。”
小三呆住了,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万俟文渊叹道:“我金刀万俟文渊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看你也不笨,为什么竟然会愚蠢到以为你可以骗过我?”
小三低头道:“我,我看你平时对我好像很温和的样子,就像对普通书童一样,还以为,你和你那书童并不很熟悉呢,所以才,心存侥幸。”
万俟文渊道:“我知道,你扮成我的书童,是为了便于劝说我去救治轩辕小姐,我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使命,那都和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在今天搞这么一次闹剧呢?”
小三讷讷地道:“你,我,什么闹剧啊?”
万俟文渊冷然道:“明知道中了截脉搜魂手就必定无救,我也只能在伤势发作之时延缓一下,居然还要在今天我去帮她看看,你的用心,无非就是想让我知道,轩辕小姐就是我平时去见得那女子是吧。你昨天神情有些不对,一定是跟着我过去,看到了我们在一起,对不对?所以,你就提醒我,用今天这种方式提醒我,那女子是轩辕小姐,对不对?你究竟想做什么?”
小三一语不发,大眼睛中流露出哀伤来。
万俟文渊继续道:“很好,你让我明白了她的身份,那么,我以后就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去见她了,是吗?可是,你知道她需要心情好,才能延缓伤势,我们在一起很快乐的,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为什么!”
小三忽然哇地一声,双手掩面,大哭起来。
万俟文渊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停了一下,说道:“你哭,你哭什么?”
小三忽然不顾一切地站起身来,紧紧搂住了他,将脸蛋贴在他胸前,再也不肯放开。
万俟文渊一下子全身僵硬,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小三抽噎道:“人家喜欢你,人家喜欢你啊,你这木头,居然看不出来。为什么我和你整天呆在一起,你却去喜欢师姐,我不甘心。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看着你而已,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凶啊,只许你喜欢师姐,就不许我喜欢你吗?”
万俟文渊感受着胸前那一片软绵,忽然惊道:“你,你是一个姑娘?”
小三一下子不说话了,呆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忘了,我是以小三的身份出现的。真是个很大的不幸啊,还以为你既然看出我不是小三,就看出来了我是个女的呢,没想到,你,唉。”
万俟文渊沉默片刻,推开她,叹道:“我一个无家可归,一无所有,身在险地,朝不保夕的江湖浪子,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小三抽噎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就很想一直看着你,看你练功,看你吃饭,看你发怒,看你笑。”
万俟文渊摇摇头,道:“不可能的,轩辕小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她一去,我也绝对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即使轩辕世家的人放过我,我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了。”
小三惊恐地望着他,问道:“公子,你,你是说,师姐一旦不在了,你就要,就要随她而去?”
万俟文渊惨然一笑,道:“你昨天是什么都看到了吧,还会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小三低下头去,道:“公子,我明白了,只是,母亲的仇,你自己的仇,你都不要报了吗?”
万俟文渊冷笑一声,道:“报仇,哼,总会有人帮我报仇的,万俟世家早已暗流中涌,万俟文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让万俟高那老狐狸坐大,我看,不用我报仇,他们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就砍杀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轩辕世家自然会去灭了他们,还有那神秘的青年高手铁成锋也绝对不会放过万俟世家的,更不用说这些年来万俟世家做了多少恶事,一旦发生内讧,落井下石的人不要太多。”
小三惊讶地望着他,半晌,终于说道:“我知道公子为什么在江湖上有那么大名气了。”
万俟文渊沉默良久,忽然抬头道:“我乃不祥之人,因为我,爹被那万俟文天下毒所害,娘为了我,被万俟高所杀,轩辕小姐和我比武,被我失手打中,眼看无救。既然上天让我这样,那么,就让报应都报应在我身上吧,小三,你还是离我远些比较好。天煞孤星,是不应该有任何亲人的。”
小三坚定地道:“公子,小三岂是畏死之人,况且,公子爹娘,还有师姐遭那不幸,都不是公子本意,公子何苦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呢?小三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公子别多说了。”
万俟文渊喟然道:“有你此言,万俟文渊愧煞。”
小三道:“公子,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呢?”
万俟文渊淡淡地道:“轩辕姑娘因为而遭此大劫,况且,和她居然在那种情况下又相识一次,我自然要先想办法救她才是。”
小三惊道:“公子,你,你是说你可以救她?”
万俟文渊苦笑道:“现在还不行,只有练到七成的截脉搜魂手才能救她。”
小三恍然道:“公子是要练那截脉搜魂手了?”
万俟文渊点点头,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我本来已经发誓,不再修炼那截脉搜魂手了,因为过于狠毒,有伤天和,而且过于难练,可惜,我却忘了,水可覆舟,但亦可载舟。”
小三问道:“那,那你不是发誓不练了吗?”
万俟文渊狠狠地道:“誓言算什么,哼,发誓就是为了以后破誓做准备的。老天已经害我变成这样,我倒不相信,他还能让我变得更惨,破誓就破了罢。”
小三咬着嘴唇,知道他为什么会愿意破誓,心下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