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月夜莲
作者:闲闲的糖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730

巨大屏风后,苏子墨愤然转身,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你居然把弄影伤成那样?!”刻意压低的声音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这里的设计很是巧妙,通过几面铜镜反复折射,可以将外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却又不易被察觉,只要不发出太大动静,即便是高手也很难识破。

“我并未逼他。”温柔的声音从优雅的唇中缓缓吐出,不带丝毫愧疚。

“你就是这样实践你的承诺的。”苏子墨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被刺出的鲜血一滴一滴,从指缝中流淌下来,他实在很后悔依靠这个瑾王,才害得弄影伤上加伤,那个伤口若再深一点,他不敢想象……此时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与虎谋皮。

赫连瑾瞥一眼那刺目的红,眉峰一凛“难道你希望他背着骂名一辈子偷偷摸摸?欲成大事,总要有所牺牲。”

“是吗?”苏子墨哼笑一声“赫连瑾,在你心中,所有人都只是棋子吧。”

多说无益,子墨气冲冲地推开屋门,向外走去,再待下去,恐怕他要忍不住扑上去,到时打又打不过,反倒自取其辱。

屋内,传来一身清脆的碎响,青花瓷杯,散落片片。

月上中天,惜湘阁南苑,单飘的青衣人静静伫立在院子中央,对面,十四名身材壮硕的大汉呈环形将其围拢,个个眼有锐光,吐息轻微,绝非等闲之辈。

“让开”苏子墨丝毫不露退缩之意,平淡开口,当他冷下脸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沉稳。

“公子,王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这里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公子请回。”方脸头领一脸肃容,拱手道。

“如果我硬要出去呢?”子墨的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无言的坚决。

方脸大汉眉头微皱,这位公子想来谦和,对他们的看管也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是配合的,只不知为何,今日如此反常?“属下听命行事,公子莫要为难。”暗叹一口气,侍卫开始认真思考,王爷说过不得有丝毫损伤,不知道待会打晕他算不算损伤?力度该如何掌握呢?

两方对峙,正僵持不下时,一道低沉的嗓音横插进来“都退下吧”,高大身影从暗中走出,鹰扬虎目,无波无澜。“顾护卫!”几个原本凶神恶煞的大汉脸上露出少有的敬畏之色,稍作迟疑,果然躬身隐匿回高墙之上。

苏子墨看到来人,反倒放松下来,找了旁边的石墩子一屁股坐下,歪头笑道“这回你是顾羽,还是严彬严盟主?”

“有区别吗?”

“没有”

顾羽叹一口气,凌空抛来一个半透明的白玉瓶“药,收伤口的”锐利目光扫了眼子墨尤带嫣红的右掌。

苏子墨哼笑一声,“这么点子破皮,不劳费心”却还是不客气地将瓶子收入怀中,皇家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就算此时用不上,留着总是没错。

“还有事吗”子墨伸个懒腰,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样子“时辰不早了,在下想早点就寝。”

顾羽抬头望望天色“才刚过酉时”

“一月之中,总有那么几日乏得很,严盟主懂的。”说着还做了个羞答答地做个掩面姿态,眨眨眼。

“咳”顾羽清了清嗓子“公子就寝也不该往门口去。”

“……”

子墨忽然失了玩心,淡淡道“在下喜欢幕天席地,盟主管得宽了。”

顾羽皱眉“萧然来了,王爷紧张公子,才会限制公子行动。”

“哦——看来王爷是一片好心了”话中的讽刺意味十足,子墨并不是个刻薄的人,如今人在屋檐下,更应该冷静处事,可此时,他还是忍不住怒了。

“顾羽,我且问你,萧然来了,赫连瑾的三百精兵拦得住吗?”

“拦不住”

“院子里这十四铁卫拦得住吗?”

“……拦不住”

“那你将我困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

子墨抖了抖衣角,起身,用后脑勺对着顾羽“赫连瑾用我要挟弄影,把他重伤;又用我引来萧然,还假惺惺地做出一副很紧张我的样子”用力闭了闭眼,嗤笑一声“好话说尽,坏事做绝。天下的好事都叫他一人占了。”话到后来,轻的近乎耳语,只留下心中微微刺痛,背叛,向来与他有缘。

顾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没来由地觉出一丝窒闷,出手扯住迈步离开的身影,不敢用力,对上这个人,顾羽总会忘了自己身怀武功而他已手无缚鸡之力的事实,处处落入下风,却无法用武力相逼。

再次叹息,从怀中拿出锦盒塞到子墨怀中“月夜莲,此次骆家寿宴收到的最贵重的贺礼。”

苏子墨吃惊回头,顾羽拍了拍子墨的肩膀,柔声道“王爷知道你担心花公子的伤。”

“多——谢”

看着远远消失在小路尽头的身影,顾羽打个手势,漆黑中得十四条暗影随即跟上,形如鬼魅,悄然无声。

顾羽静静地站着,清明锐利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没说的是,那份贵重的贺礼是萧然送的,萧然送来此物本是料想会用在苏子墨身上;他没说的是,王爷的本意也是顺水推舟,用这珍贵药材调理子墨的身体;他没说的是,他也希望月夜莲……能为子墨所用。

可惜,借花献伊人,伊人却又要转手他赠。

子墨,子墨,苏子墨……这么多人心心念念都是你,你却为何还是如此——孤单。

寂静的小院,烛火点点,天色尚早,主人也没有休息,抬指悬空描绘着窗上的剪影,子墨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咿呀一声推开虚掩的木门,屋中果然坐了一个清瘦的背影。长而浓密的乌发披散了整个背部,却更显得羸弱不堪,只是那背挺得很直,很直,透出倔强和最后的一丝尊严。

那样弱又那样强,矛盾地让人无奈。

“弄影,我来了”子墨扬起一抹真心的笑容,缓缓走进,蹲下,把脸贴在花弄影的膝盖上轻轻摩挲。

窗下的身影一颤,惊喜地望向烛火下绝美的脸庞,原本死气沉沉的眼中满是华彩,花弄影好像木偶人一下子灌入了灵魂,活了。

“子墨?真的是你?呵呵,我就猜你会来的,你一定会来找我的,看,我天天守在窗边等着你,到哪里都有窗户,到哪里都可以等。”手指指了指窗户的方向,随即抚上子墨的脸庞,反复地感受掌下的温热“这次,好像是真的”确认一般,笑容里满满的都是欢乐,天真得像个终于要到糖果的孩子。

“粘皮糖,多少年都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喉间一哽,子墨回头偷偷擦掉眼角湿润。站起身来把人拉到床边躺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花弄影也不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任他解开衣带,不到片刻,那一片血肉模糊又暴露在空中,即使在昏暗的房间,依旧触目惊心。

“大夫看过了,过几天就好了,就是看着吓人,不碍事的。”看着子墨愈见凝重的眼色,花弄影略显不安,抬手想要拉拢衬衣,被子墨啪的一手拍开“别动”。

“你,你最近过得好吗?赫连瑾可有为难你?”

子墨不理他,自顾自地在房里兜了一圈,找到些用的上的东西,才又重新坐回床头。想到他伤成这样还跑到大堂上去脱衣服,还坐在窗边吹冷风,还问他好不好?好个屁!

没来由地心里又生气起来,也不只是生花弄影的气,生赫连瑾的气,还是生他自己的气。

子墨用清水把毛巾打湿,将伤口重新清理。刚触到口子边沿,手下身子就是一颤,花弄影咬紧牙关,看子墨黑着一张脸,更是哼都不敢哼一声。苏子墨心疼,不由缓下脸色,手下动作更加轻柔。

月夜莲闻着幽香阵阵,味道却苦极涩极,子墨嚼得舌头都麻了,才将碎瓣吐出,小心翼翼地敷在花弄影胸前的伤口上,沁凉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纾解了连日来灼**烫的刺痛感,花弄影舒服地吁出一口长气,多日来青白的脸色竟奇迹般地有了一丝血气。

“到底是是好东西”,子墨终是松一口气,取过旁边的白色纱布一圈一圈地绕着花弄影缠上,脸上阴转晴,开心地喃喃。

“恩?你说什么?”

葱白的手指刮一下迷茫人儿挺翘的鼻尖,子墨宠溺一笑“没什么,没想到菜园里挖到了棵好药材,效果不错!”笑的像只偷腥的猫。

“???”花弄影一头雾水。

窗外忽然人影一闪,苏子墨心中已有计较,拍一下弄影呆呆的脑袋,低声哄着“早些睡吧,我去上个茅房,一会就回。”

说着站起身子刚要迈步,袖子却被人捏住,“很快是多快?……”花弄影的头埋得低低的,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样子很蠢,但患得患失的不安还是战胜了一切,尽管还比子墨还年长一岁,可在他面前,自己总会不自觉地变成个孩子,无所顾忌地露出在父母面前都不曾有过的任性。

面对眼前怕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的弄影,子墨哭笑不得,屈指轻嘣了个脑瓜子“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我去去就回的。”说着扯出衣袖,又拍了拍弄影的手背安抚一番,才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