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屈辱
作者:闲闲的糖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628

子墨笑笑,看花弄影吃的差不多了,取了架子上的布巾递过去。

三人后来又扯了许多闲话,只是除了十分投入的杜香兰,其他两人都各自揣着心事。

“扣扣”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屋内的谈笑,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躬身站在门口“公子,王……王少爷有请?”

子墨了然,回头朝两人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酒肉朋友太多,这不又找上门来了”说着朝花弄影使个眼色,让他宽心“我去去就回,你们再聊会吧”,起身往外走去。

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透过层层枝叶流淌下来,落了一地的斑驳。子墨心不在焉地走在小路上,偶尔遇到几个洒扫的丫鬟下人,纷纷看过来,一路艳羡。

还未进门,一个黑影已经扑上来,子墨不及躲闪,被扑个正着,“少爷,少爷,想死你了!”圆圆的脑袋在子墨怀里拱啊拱的。

“小莫?”子墨这才抽回思绪,惊喜地扯着小家伙肥嘟嘟的脸颊“又圆了,分明好吃好睡,哪里像是想人的样子!”

“少爷,您倒是瘦了”小莫盯着子墨,热气浮上眼睛。

主仆两人抱在一起离愁别绪正浓,旁边传来几声干咳,提醒还有被人冷落多时的第三人在场。

要来的终究是躲不过的,叹一口气,苏子墨打发小莫去找弄影,再回头时,一身紫衣的贵气男人已经朝里间走去“跟我来”,全然的命令口吻,不带一丝温度。

子墨苦笑,果然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才刚得了人家一点好处,立马就给我摆起普来了,赫连瑾,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苏子墨规规矩矩地跟进内室。“王爷,叫在下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半天得不到回应,子墨微微抬头望去,桌上已经备了一桌的酒菜,男人随意地在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子墨,你可知这是什么酒?”男人优雅的手指托着青瓷酒杯,并不繁复却很精致的花纹爬满杯身,莲华初绽,雍容不落俗气,是他惯常的风格。略带橙黄的透明液体在杯壁中游移,有淡淡果香弥散空中。

当然知道,当年为这西域进贡的甘酿几乎把皇宫给翻了个遍,顺道光顾了御膳房十数次,闹得宫里盛传幽魂生事,还煞有介事地请来法师一通施法驱魔。苏子墨心里接地快,嘴上却是一句也不敢说,只得装傻道“王爷的酒自然是好酒,想不到这绍兴的女儿红还带着一股子异香,是新花样吗?”说着还皱起鼻子很是嗅闻了一番,活像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赫连瑾冷冷一笑,“素问泪痕痴酒,天南海北的佳酿不知尝过多少,闻香识酒名,看色辩年份。就算不曾喝过,也断不会这么牛头不对马嘴。”

子墨抬眼,今日的瑾王似乎有些特别——特别锋利。

“子墨浅薄,王爷见谅。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遇个草包半滴多。王爷品酒,还是找一风雅之士为好,免得扰了您的兴致。”苏子墨垂下头,语气却不卑不亢,心想着您老要是嫌弃我,赶紧打发了我回去,也好过在这里相看两厌。

赫连瑾好似给噎了一下,突然眯起了眼,深深打量子墨,半晌,又倒一杯,推至子墨身前,脸色却比先前缓和许多,甚至带着几许迷茫与温柔“此酒名为相思,乃西域特产的相思果酿制,酒味醇厚,却带丝清单果香,很有点味道。你尝尝。”

子墨暗中吞口口水,眼睛在那诱人的橙黄间逗留了一圈又一圈,唉,你既是与我有缘,却为何是在这般情境下重遇?随即把头垂得更低“既为相思,想必是情人幽会互诉衷肠的佳品,岂可浪费在我这么个粗鄙的男人身上。”

“原来你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懂。”赫连瑾目光飘远,不知看向哪里,自顾自地呢喃着,等回过头来眼神已经恢复锐利,突然低低地笑开,笑容不达眼底“苏子墨,你可知天下英雄最羡慕之事为何?”

子墨不知他话锋一会东一会西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随他牵着鼻子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小人愚昧。还望王爷赐教。”

赫连谨没有马上回答,整个人又放松下来,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都是子墨的错觉,只见他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缓缓仰头喝尽杯中酒,任冰凉的液体滑入喉管,沁入心脾,惬意地闭上一双桃花眼,细细品味“醉卧美人膝”,短短几个字从优雅的薄唇中吐出,此时的他,像个出身贵族的纨绔公子。

“醒掌天下权”,后半句出口,唇角又是一勾,再睁眼时满眸的光亮几乎叫人不敢直视,此时的他,还是那个霸道强悍的庆国王爷。

子墨一震,淡淡回望“这些,王爷都已拥有。”

“还缺一物。”

“什么?”

“美人。”

……这是在给我都什么圈子,抑或炫耀?一个在万里疆场上拼杀出偌大一个强国的大将,现在是在和一个连女人的小手都没摸过的可怜人比艳福?子墨很想尽快结束这无聊的对话,却也只好平静地说道“王爷府中环肥燕瘦,便是厌了,天下佳人还不是任君挑选。”

赫连谨又为自己满上一杯酒,没有喝,只是懒洋洋地拿在手中转动“我缺的,不是一般的美人,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人。”语调刻意放慢、放柔,带着毫不掩藏的试探。

“……”对话的方向越来越古怪,子墨的额头隐隐有冷汗溢出,是的,他知道,那个他一直不愿深究的答案。

“骆姑娘近在咫尺……”子墨忐忑,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终究要被戳破了,他忽然无比怀念赫连谨假模假样的君子风度,默默祈祷他能再装一回。

可惜,话未说完,一杯美酒已扑面而来,当头浇下,尽数洒在身上,还是激怒了他。子墨抿唇,舔了下嘴角的佳酿,果然回味甘甜,是熟悉的味道,苦中作乐地想:能在被王爷毁尸灭迹前,尝了尝这上等美酒,也算值当了。

赫连瑾忽然发难,一个箭步上来,运指如飞连点子墨六处大穴。

子墨虽知他会有所动作,却无从躲起,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周身一麻,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朝后倒下。

苦笑一声,正准备迎接冷硬的地面,却跌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铁钳搬的左臂紧紧箍着细瘦的腰部,另只手强硬地抬起子墨的下颌。

迎面对上一双微红的桃花眼,近看之下,竟是格外美丽,果真当得起一句‘玉面修罗’,子墨很佩服自己,在如此关头,还有余暇在心内调戏一个把自己捏在股掌的男人。

“萧然不愧是萧然,一点不肯吃亏,将计就计使得很是漂亮呢。子墨啊,苏子墨,我—要—放—你—了,开—心—吗?”语调是无比轻柔的,话却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仿佛一把铁锤,带着千钧的怒意,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寂静的屋里。

难怪他今日如此反常,却是啃不下的硬馒头叫人半路又给劫走了。子墨丝毫不在意将自己比成了‘馒头’这种不太雅观的食物,脑子转得飞快,联想到今日从杜香兰口中探得的消息,心中将前因后果猜出了**分,面上不显露,只勉强挤出笑容,试图缓和气氛“王爷乃重诺之人。”

刺啦一声,外衫被撕下一道长长的口子,带着剥茧的右手毫无预兆地挑开里衣直触上小腹最柔软温软的一块肌肤。赫连瑾忽然笑了,笑得阴森可怖,凌厉无匹地视线盯得子墨后背发寒“放心,本王不会食言的,只是在这之前本王有个问题想请教泪痕公子?”

“……王爷请讲”子墨其实更想来一句‘闭嘴吧你个乌龟王八蛋’。

凌厉的视线有一瞬间的迷茫,赫连瑾脸颊轻轻蹭着子墨的,仿佛一只向主人撒娇的宠物,带着一丝——委屈,倒像是他才是受制于人被人欺负的那一个。

“你——可曾对本王——动过心思?”

这又是唱的哪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却还要问问砧板上的鱼是否甘愿?苏子墨眼光四处乱瞄,确定现在无人来救,自己这幅样子也全无空隙可钻,才认命地看回身上这个样样处于上风的男人“将心比心,王爷,你不过把子墨当做一样物品,又何必问件物品有无心思?”

“呵,呵呵,呵呵哈哈,好一个将心比心!”

看着男人越变越难看的脸色,子墨感到危险的逼近,对自己图一时的口舌之快后悔不迭。

“没动心思也无妨,只是明日你就要跟他们启程了,本王心中难免会有遗憾。”赫连瑾的脸越放越大“得不到心得到身子也可,算是一点安慰吧,你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子墨心中大喊。

赫连瑾大手一挥,精致杯具哗啦啦尽数落在地上,破碎。子墨被仰放在桌上,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退下亵裤,白嫩的双腿被打开,折在胸前,一个极其可耻的姿势。

“赫连谨,你,你冷静一点!”苏子墨没想到事情演变得这样不可收拾,连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

“怎么,现在倒知道怕了?”赫连瑾狞笑着,往日的英俊潇洒全然不见,此时的他,仿佛一头等待多时的野兽,焦急地想要占有眼前的猎物。

“你知道的,我不愿,堂堂谨王也要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吗?”子墨的眼睛瞪得很大,注视着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天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还不都是你勾勾手指的事儿,何苦为了个不识抬举的臭男人污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哦?本王该感激你如此为我着想吗?”赫连谨手上动作不停,只微微挑眉,嗤笑道“激将法对本王没有用,倒是你这个样子……”说着俯身重重一咬身下人细白的颈项,满意得看着那里曾经淡去的齿印被重新加深,喃喃“让我更加想要你了。”

下摆被撩至胸前,有力的手指抚着内侧流连不去,腹中升起一团小火,赫连瑾再也按捺不住,掏出口口就要一举挺入,忽然眼前银光一闪,瞬间警觉,退开一步。

就是现在!苏子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然转身,腕脉对准地上碎瓷狠狠压下!

大量的鲜红从破口处涌出,随之带走的还有体内的温度。

……

冷,越来越冷,心跳在加快,喘息却越来越慢,仿佛压着千斤的重石,压得子墨透不过气来,死亡,再次迫在眉睫。子墨却忽然笑开了,笑得无比淡然,笑得无比轻松,笑得——无比自嘲。

没想到,要以这样窝囊的方式来草草收场,子墨一直很看不起那些为着什么名节清白而轻生的人,酸啊,没出息啊,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凡有点勇气的,怎么能选择这种弱者的逃避方式呢?

可是现在,他有点了解那些人的心情了,有些事,并不是不能承受,而是太痛苦了,当另一个选择放在眼前,哪怕是万丈深渊,却依然让人欣慰。

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确实害怕了退缩了,一个萧然还不够吗?他们又是把他当做什么?折辱,他并非不能承受,只是太累了,他太累了,让他也做一回懦夫吧,是的,至少,他还有这个权利。

子墨的眼皮越来越沉,他听到有人在耳边大喊,仿佛野兽的咆哮,可他听不真切。

细细想来,这世上可让你苏子墨留恋之事实在太少,甜少苦多,二十五载光阴仓促而过,自父亲和师傅双双远游,留下自己在这滚滚红尘苦苦挣扎,又是为了什么呢?子墨正为自己的任性编织着完美的借口。

终于,黑暗如潮水般袭来,阻隔了世人,阻隔了是非,也阻隔了——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