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顺是从接手父亲的一个小瓷器店做起来的,到五十岁,竟然拥有数千两银子的瓷器厂,本事还是挺大的。
做瓷片挣了钱,厂里的一切都顺当了,他带着一些鹿茸人参的,过来谢图清。
“图先生真是神人啊,随便指点指点,我那小摊摊,就旺起来了。”汪大顺满脸感激。
“汪掌柜,你没想过,过不了多久,京城大户的门面都装完了,你做什么?”
“嘿嘿,图先生真是快人快语。我在外地,找了几个下家,他们到这里来进货。我让出点利润。”
“不错。还有吗?”
“老本行,我现在已经开始烧点碗呀、盘子的,慢慢卖。”
“嗯,你试着,烧些厚点、大点的瓷砖,可以铺到地上的。”图清伸手比划着,“你试好了,第一个卖给我。”
“好,我试试。别提什么卖不卖的,图先生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我送你就是了。”
“咱们还是亲兄弟明算账吧。”
“嘿嘿,好的。”
汪大顺走了,图运嗔怪地说图清:“别人的心,你操得挺多,咱们的生意,你倒是不管了。”
“咱们家?哪里出事了吗?”
“没有,你看,纺织厂出来一种新布。”
“牛仔布?”
“你说什么?牛布?你瞧这布,多结实,做衣服裤子,好几年都穿不破。”
“这个王基保,还真行啊。我上次去,见他弄了个什么新布组,专门试新织法的,只鼓励了他一下,没想到,他给试出来了。”
“这布一开始卖,马上就遭抢了。布店卖完都赶紧关门呢。”图运挺高兴。
“不会吧,怎么才织出这么一点儿?”
“布还没染,王基保就让我拿给十六王爷了,王爷下令,全部用来做西部的军装。布店老板求了好几次,王基保给了他一匹,只卖了半天。”
“难怪。我也不知道,咱们家,这些厂子铺子,一年能挣多少钱?”
“你问这做什么?”图运警惕地看着她,“是不是这次山东发大水,你又想赈灾了?”
“又没有灾民外逃,证明当地处理得不错,我赈什么灾嘛。”
“嘿嘿嘿,你别问,给咱们儿子攒着。你刚才把那布叫什么?牛皮布,是不是?和牛皮一样结实呢。”
“除服礼过了好几个月了,皇上怎么没想起来给你派事儿呢?”
“我还没去户部呢,你整天在外面忙,孩子都没人管。”
“嗨呀,对了,他们是不是该开始启蒙了?”
“我正在找先生呢。一时半会儿没个合适的。”
他俩正在闲磕牙,张长辉求见。
“东家,有个大单子,我拿不定到底接不接。宏达年去年开通了东欧的生意,今年,又去西欧了,这次回来,收获颇丰。他想私下弄条船,跟着船队走,这样挣的钱,就是他的了。他家人和他断了关系,他没那么大的本钱,找到我,想贷款。”
“你觉得呢?”图清想看看张长辉到底历练地怎样,便问他。
“风险挺大的。他许诺利润均分,他要一万两银子,回来,最少还咱们两万两。”
“回不来呢?”
张长辉猛眨眼,无话可说。
“你手里的钱,是储户的,我们用自家钱做生意,赔了自己没饭吃。现在没理由把储户的血汗往海里扔。你记着,银行尽管要担一定风险,但这么大风险的事儿,是不能做的。”
“那,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看着它溜走不成?”
“可以个人投资呀。”
“我没钱。”张长辉脸色马上灰暗下来。
“咱们银行,现在储蓄上,有多少银子?”
“五万两。”
“咱们本钱呢?”
“你当时给我一万两,现在已经变成一万九千多两了。”
“你个人有多少?”
“一百多两。”
“我借给你九百两,你算一千两,去给宏达年投资。告诉宏达年,别想一口吃个胖子,先小小做一次,挣钱了,再做。”
“嗯,我也这么说。他租了一条船,跑了一趟俄罗斯,挣了几千两银子,这次要全部投进去,咱们这一千两,有点少了。”
“我投资五千两。”图运忽然插话。
张长辉狐疑地望望图清。
“好吧,老板给你投资,你还不接受?”图清本来就是在为难张长辉,想让他做事再成熟些,见图运这么沉不住气,心里有点好笑。
“这就六千两了。宏达年也该觉得差不多了。”张长辉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遗憾的样子。
“你看长辉,很不满呢。咱们还有钱吗?”图清故意这么做,她不能让张长辉知道,她有很多钱,不然,这张长辉还不知道给她出什么主意呢。
“我可以到弟弟那里借点。不是,让弟弟也投资吧。”
“那风险,你可要说清了。”……
“这张长辉赌性太大,银行不能让他干长了。”张长辉走后,图运给图清建议。
“他不久就会走了。我已经让秦诗怀回来了。”
“为什么?你给他的薪水,还不高吗?”
“京里,好几家人挖他。他挺不了多久。”
“郑怀秦任期满了,他现在正在户部候补,你看,要不要让他给咱们干?”
“能把他招来当然好了,不知道他肯不肯。”
“他肯。上次遇见他,他激动不已,说能一直跟着我就好了。”
“尽管是吏,毕竟还是有身份的人,跟着咱们,就成下人了,我还是担心他不肯。”
“我问问他。候补,有时好久都补不上,想快点,得要花一大笔钱,经常要把一两年的积蓄花出去才行。”
“皇上不是查得挺严的吗?”图清心里觉得,这些贪官真胆大,要钱不要命。
“唉,皇上只有一双眼呀,能看得过来吗?”
没几天郑怀秦就过来了,他确定图运会雇他,就到户部把名额消了,等着图运给他安排差事。
“大爷有个部下,差点为了大爷的事儿丢了命,现在没事做,你看能给安排个位置吗?”图清问张长辉。
“可以,刚好有个帐房,想辞职呢。”张长辉已有去意,这个帐房是他的心腹,正好过去打前站。
图清也不说破,满脸高兴地说:“这可解决了大爷的一块心病,工厂那边人满着呢,我还发愁插不下呢。你这边现在扩展得快,我过来是碰运气呢。”
“放贷那边,还缺个管事呢,东家要是有人,也让过来吧。”张长辉人品还是可以的,他希望走的时候,能利利索索的,最好不和图清掰脸。
图清见他这么说,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大家因为性格不和,不能共事,只能算是一个遗憾吧。
宏达年回来了,他按照以前说好的,还了两万两银子,还送给图清了几颗西洋珠,个个都有拇指肚子大,晶莹圆润,非常名贵。
张长辉就等这个呢,他拿走了一千一百两,其它都给了图清,然后,一本正经地提出了辞职。
“那你看,有人能接你的工作吗?”图运还是真心挽留了一下,见张长辉态度坚定,只好退而求其次。
“郑怀秦可以。这个人做事考虑全面,也有担当,假以时日,不可小觑。可惜年龄有点大了。”
“秦诗怀怎样?”
“秦诗怀适合做核对,他过手的东西,没错误,把他放别的地方,可惜了。”
“哦,谢谢你给我这些意见,非常宝贵呀。”
“大爷,我一直想给海上投资,我知道你和东家不愿意,这也是不得已才走的,你别介意。”
“那我也给你一个建议,你的那个,大有发展前途,经营得当,将来咱们这个行业,坐头号交椅的就是你。不过哦,千万别操之过急。宏达年那里,已经比较稳定了,你可以投资,其他,你必须考虑好了再下手,有些钱,不挣都比冒险强。”图清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诫他。
“谢谢掌柜吉言。这次一别,还不知何日能相见了,是你们给我了一个发展的机会,请受我一拜。”张长辉深深一揖,就告辞了。
郑怀秦对归化城比较熟悉,他很快就建议在那里开分号,同时,推荐他的同事孟大海接替他。
“先不急,你把孟大海叫过来,顶你以前的位置,我们把京城这里做稳了,再说拓展的话吧。”图清还是求稳,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变了,经常不想承受很大的风险,那种忽上忽下大喜大悲的日子,她不想过了。
“这想法好。”图运却非常赞同。
“夫人,上次图福说的嫣红姐姐的事儿,我让人打听了,还是真的,这个女子,非常不一般。她拒绝嫣红为她赎身,是报答那家主人对她的救命之恩。我已经把她的事儿,上奏给了皇上。”
“你为嫣红的姐姐奏请旌表?这是不是有点那个,咱们是亲戚。”图清有点担心。
“你怎么忽然变的小心起来?图福说了此事后,我心里一直堵得很,这样的女子,本来就应该表彰。”
“被卖到那种地方,可见其美丽,为了清白,肯毁了自己的容貌,古今少有,这个女子,确实够烈性的。你要奏请旌表,我怎么会反对呢?我也很佩服她的。”
没几天,皇上果然下旨,对嫣红的姐姐进行旌表,还特赦嫣红父亲的罪过,允许他们在湖北老家,建牌坊以示荣耀。
晚上,图福带着嫣红,过来给图运磕头,嫣红的哥哥和嫂子也来了,几个人在那里哭得一塌糊涂。
“父亲罪过免除,小勤明年就可以下场考试了。”嫣红的哥哥眼睛揉的红红的,眼光却充满了希望。
图清心里不由感慨万千:还考啊,一家人都吃了那么大的苦了,还愿意伴着这喜怒无常的皇上啊。唉,图清又想起自身,还不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
不知道是图运这个折子让皇上想起他来了还是怎么的,没几天,雍正下旨,让他去山东,建威海卫海关。
原来自从宏达年开始做海上生意,两江福建和广东,忽然冒出大批做海上贸易的商人,海关税收剧增,有些北方商人,也加入了这个抢钱游戏,威海卫,出现了少许的商船,凤煜觉得,这也会由少到多,发展壮大的,就给雍正皇帝上了折子,结果把图运派过去了。
“唉,这又是威海卫了。”图清叹道。
“你不想去,就和孩子在家吧。”
“那谁照顾你呢?”
图运不吭气。
“是不是想换个人,新鲜新鲜?”图清挤眉弄眼的调侃图运。
“说什么呢。”图运一把把她抓到床上,“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女儿呀?我每次去图福那里,看见小欣,都羡慕不已呢。”
图清撅撅嘴:“你以为我不喜欢小欣呀,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难得嫣红把孩子教育得那么乖巧可爱。”
图清这几年,避孕挺成功的,现在,每次见到小欣欣,她心里都有点遗憾,有女儿还是好啊。
“这个世界,当女人太可怜了。”图清下意识地冒出一句话。
“我对你还不好吗?”图运奇怪地看着她。
“你很好。可是,难保咱们的女儿,到时也能遇到好人呀。”图清心存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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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那些,你还是先给我生个女儿再说吧。”图运赖上来,图清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