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回到铁岭镇,从后墙跃入客栈,手中捏着三张灵符,全神戒备,一步步摸到天字二号房,侧耳倾听了半天,不见任何动静。他从窗缝张望了一眼,见房中空空如也,那一对男女似乎外出了。
他有些失望,想了想,收起灵符绕到饭堂的柜台前,跟掌柜打个招呼,悄悄递给他一只木盒。掌柜接到手里,掂了掂分量,掀开一条缝瞄了一眼,见是一株名贵的苦荼草,急忙合起来,乐得眉花眼笑,小心翼翼收进钱柜。
“新来投宿的那一对男女,神神秘秘的,是什么来头?”
掌柜心情很好,压低了声音说:“武林中人,到铁岭镇不是私奔,就是避仇。跟你说,凭我这双老眼,不会看错,你看那男的背上的剑,出手那阔绰,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再看那女的,个子高挑,一脸英气,那身材,那相貌,啧啧,肯定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不知强了多少……”
“他们只要了一间房?”康平打断他。
“是啊,所以说是私奔来着,嘿,好得蜜里调油似的,那男的艳福不浅!”
“人呢?大白天的,躲进房去了?”
“他们进房合计了一阵,又出去了,还详详细细打听了普度寺,像是去烧香磕头,跟你前脚后脚,差不多久。”
康平点点头,并不感到意外。普度寺是铁岭镇的名胜,位于镇子外边的乱坟场上,乱坟场原本是镇民掩埋尸体的地方,年长日久,鬼魂缭绕,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凶之地,幸好有普度寺的高僧坐镇,塑佛祖金身,建舍利塔,念经超度亡魂,保得一方安宁,是以寺中香火旺盛,镇子上的居民,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逢初一月半,总会到普度寺上香祈福,求佛祖保佑。
普度寺名气很响,初到铁岭镇,康平即去摸过底,结果好生失望,寺中只有十来个肥头大耳的大和尚,道貌岸然,全无修行可言,估计“鬼魂缭绕的大凶之地”一说,是他们编出来哄骗钱物的借口,乱坟场地势高燥,背风向阳,他根本就没察觉到什么阴魂。
“乱坟场,普度寺,嘿嘿,真是谋财害命的好地方!”康平拿定主意要把那二人擒下,问清他们是如何躲过食尸藤的搜索,然后把他们炼成“藤尸”,凑足“元贞利亨”四具。
当初他奉师门法旨赶到铁岭镇布局,踏看了实地才发觉,赤霞谷占地极广,先前炼成的两具藤尸有些不够用,只能临时再炼一具“藤尸”应急。他对滕利并不满意,但一时半刻,也找不到更适合的身体了。如今那二人都是剑修,若是把郭临川炼成“藤尸”,品质犹在滕元滕贞之上,而那女的容貌身段又如斯动人,若是能废去她的修为,收为禁脔,也不枉他几年的奔波操劳……想到这里,康平一颗心变得火热。
他迈开大步,一路出了铁岭镇,来到乱坟场,远远望去,普度寺坐落在峦岗之上,背后是茂密的松柏林,山风呜咽,凌厉如刀剑,高空的黑云压得极低,眼看一场暴风雨即将呼啸而至。
康平加快脚步,抢在暴雨到来前踏进普度寺,投了香火钱,以瞻仰为由在寺中兜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发现二人的行踪。他隐隐觉得被骗,向和尚描述那一对男女的样貌,果然没有人见到过。向掌柜打听普度寺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他们其实早就离开了铁岭镇,康平有些沮丧,他居然毫无察觉地被人耍了,这一回真是折到了姥姥家。
山门外,雷声隆隆,暴雨如注。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到日落时分,风雨终于停了。康平仰头看天,突然记起赤霞谷的璀璨云霞,心中着实有些唏嘘,不知师门会怎样安排,他什么时候才能够离开铁岭镇,回到熟悉的江南,不再像一片枯叶,被遗忘在风沙满天的西域。
他情绪低落,满怀惆怅,一路寻思着回到铁岭镇刘寡妇的院子里。
天色已经大黑了,彤云密布,星月匿踪,康平推开院门,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刺骨的寒意刹那间将他淹没。“才下过雨,怎么冻成这样?”他抬起手,突然意识到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心中一凛,深藏于体内的三尸拘魂令疯狂地跳动起来,元气凝作一颗温热的珠子,沿着经络滴溜溜绕了一圈,丝丝暖意融入四肢,顷刻间驱散了寒意。
“是昆仑派的玄阴剑诀!”康平反应极快,手腕一翻,指间多了一张焦黄的灵符,轻轻一挥,无风自燃,灵符化作一道黄光,形成一道颤巍巍的屏障,将他团团护住。
寒气遮掩了杀机,短柄雁镰从黑暗中飞出,紧贴着地面,无声无息斩向他脚踝,却被土黄色的屏障挡住,无功而回。
康平微有些骇然,之前他从未有过与剑修交手的经历,听同门说飞剑倏来倏往,远比一般的法器犀利迅猛,即使对上下品法宝也不逊色,他一直以为是夸大之词,今日忽遇偷袭,才知道传闻半点不虚。剑修利于速成,修为相近,玄门修士果然要逊色三分,若不是他下山前向师父求了一张后土符护身,难保不会阴沟里翻船。
不过,隐藏在黑暗中的对手,应该还有一人吧!
他心生警觉,伸手在脑后一拍,从口中吐出一枚黑黝黝的令牌,长五寸五分,阔二寸四分,厚五分,四侧密密麻麻铭刻着符箓,黑烟氤氲,透露出凶煞戾气。这是康平以自身精血温养的本命法器三尸拘魂令,离法宝只有一线之隔,令牌内拘摄了三条精魂,其中最看重的要数业已开智化形的食尸藤妖,他正是通过藤妖的精魂,来操纵和控制藤尸的。
虚空之中,短柄雁镰神出鬼没,疯狂地冲击着后土符所化的屏障,无数豆大的符文逐一亮起,转瞬湮没,康平岿然不动,双手结成法诀,全力以赴催动三尸拘魂令。威力越大的法器,驱动所需的时间就越长,若非有后土符护身,同时对上两名剑修,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除非一开始就动用最后的手段。
彤云渐开,月华如水,康平看清了对手的形貌,正是在客栈中瞥见的那名姣好女子,她捏定剑诀,操纵一柄形状怪异的飞剑,剑光纵横如电,即使在后土符的护佑下,他仍然感到寒气逼人。
康平暗暗点头,“那不是飞剑,是飞镰,昆仑旁支钩镰宗的弟子,难怪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嗯,她看上去只有十**岁,竟然长得比我还高……”
心中转着念头,手上的法诀却没有停歇,三尸拘魂令上隐隐现出三道虚影,走马灯般轮转不定,其中一道渐渐凝成实体,从令牌上走了下来,一步步穿过屏障,舒展着身躯,鼓胀为一头狰狞的妖兽,模样像一条大蜥蜴,皮肤粗糙,长有隆起的疙瘩,粗壮的尾巴拖在身后,眼小嘴阔,舌头不停伸缩,唾液滴滴答答,凶相毕露。
余瑶反而放下心来。康平显然只有筑基期的修为,需要借助灵符护身,腾出手来驱动法器,郭临川的谨慎看来是多余的,妖兽的精魂虽然厉害,料想她也能应付,只是对方用来护身的那层乌龟壳有些棘手,单凭飞剑似乎难以攻破。只是她心中有些疑惑,郭临川还不出手,到底在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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