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师妹,你也在这里?”彭鸢见到余瑶,顿时喜形于色,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一看就知道是余瑶的仰慕者。
“嗯,我们去毒蛛谷,路经此地,正好遇到一条六翅水蛇,若不是二位师兄把它惊走,恐怕要遭。”
“那是一条罕见的‘银角’,我们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布局,不知用掉多少灵药,好不容易才把它赶到五龙瀑,预备今天收网,由卜长老主持大局,定要将它擒获。正好申屠师弟的本命飞剑沾染上桃花瘴剧毒,洗炼不去,灵性大减,卜长老说要完好无损地抽取六翅水蛇骨骸,为他重新炼过,飞剑的品质能更上一层。”
彭鸢刹不住车,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申屠平知道师兄的脾气,脸色颇为难堪,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师兄,有外人在!”
“外人?余师妹可不是外人!”彭鸢愣了一下,这才注意一旁的郭临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上下打量着他,神情不善。
“他是谁?”
“师兄,他就是郭临川。”
彭鸢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对他不理不睬,转而热切地邀请余瑶:“师妹,捕捉‘银角’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卜长老会亲自出手,机会难得,一同去看看吧!”
余瑶瞥了郭临川一眼,微笑着摇摇头,婉言谢绝:“不了,我们急着赶往毒蛛谷,围捕‘银角’可是贵宗的大事,师兄请便,莫要为我耽搁了。”
彭鸢眼角频频跳动,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转向郭临川愤然道:“听说你乘人之危,以卑鄙的手段欺侮余师妹,别说掌教师侄,便是掌教的亲传弟子,也罪不可赦!”
余瑶看了郭临川一眼,欲言又止。
郭临川觉得很好笑,许久以前,晚上八点档肥皂剧里的情节,居然重现于眼前,接下来的剧本该怎样编写?轮到余瑶挺身而出,维护他脆弱的男性尊严?还是扮猪吃老虎,不动声色地蹂躏他,让他的余生沉浸在挫败和绝望中?
他朝彭鸢笑笑,道:“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是何宗门?”
对方客客气气的,彭鸢倒不便立刻发作,他哼了一声,冷冷道:“毒剑宗,彭鸢。”
“我是直系弟子,余瑶是钩镰宗弟子,她若感到委屈,自有钩镰宗师门长辈向直系申述,兄台乃毒剑宗弟子,相交未深,听信几句传闻,不分青红皂白,贸贸然出言责问,于情于理不合,这是其一。”
申屠平暗暗叫糟,那天宗主和师父说起郭余二人,他正好侍立在一旁,知道余瑶委身于他,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更何况宗主还当着他的面,刻意提点师徒二人,莫要有芥蒂在胸,为难那郭临川,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眼下郭临川不卑不亢,摆明了跟他们论理,大师兄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若是顺着他的口风,低头服软,最多被他呛几句,反之,跟他讲道理,他脾气犟起来,头脑一热,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怒气勃勃从胸中透出,彭鸢瞪圆了眼睛,目眦欲裂,大声道:“其二呢?”
“昆仑派向来由大长老执掌刑法,邢长老秉承公正,铁面无私,兄台若有不平之气,为何不向邢长老提出?不顾直系与旁支的私交公谊,问罪于人,于情于理又不合,这是其二。”
“还有吗?”
“这其三么……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的女人,关你鸟事!”
“气杀我也!”彭鸢盛怒之下,伸手在脑后一拍,放出一柄通体碧绿的飞剑,直冲郭临川射去。申屠平大惊,师兄的飞剑是毒剑宗赫赫有名的五毒碧鲮剑,毒性之烈,无药可解,他急忙叫道:“师兄手下留——”
“情”字尚未吐出口,虚空之中血光一闪,洗鹿剑从斜地里飞出,迎个正着,二剑锋刃相交,火星四溅,五毒碧鲮剑竟挡不住洗鹿剑的威压,一寸寸朝彭鸢胸口退去,碧光流转,映着他的脸咬牙切齿,颇为狰狞。
丹田之中,元婴伸出小手,轻轻捉住那颗灵动的小珠子,元气源源不断注入,在珠子里一转,又反哺己身,一入一出,郭临川与洗鹿剑之间的联系又深一层。他有一种错觉,飞剑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就像自己的手脚一样,得心应手,威力也随之激增,比起玉海中何止强了倍许。
余瑶又惊又喜,“碧鲮剑”彭鸢成名极早,五毒碧鲮剑更是毒剑宗内排名前五的凶器,郭临川居然能与他匹敌,且不落下风,修为较之赤霞谷又深了一层,平日里也不见他孜孜不倦地用功,怎能进展如此之快?难道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天纵之才?
彭鸢万万没料到,对方竟在暗中伏下另一柄飞剑,以有意算无意,用心险恶至极。他一咬牙,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捏定剑诀,强行催动碧鲮剑中剧毒,向对方飞剑涌去。碧鲮五毒善污飞剑,最是阴险不过,彭鸢等闲是不愿下此毒手的,可对方飞剑如此犀利,再留手的话,只怕连性命都要一并交托。
墨绿色的毒质从剑中泛出,海潮般一**涌向洗鹿剑,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难以逾越。洗鹿剑的血光越来越盛,剑刃相交之处,五毒碧鲮剑的碧绿渐渐退却,显出剑胎本身的银白,紧接着,咯噔一声脆响,飞剑裂开一道极细的裂痕,犹如冰层开冻,裂痕急速扩大,顷刻间弥漫至整个剑身。
毒质从裂痕中逸出,凝而不散,翻腾涌动,化作一条碧鲮鱼,体长不足半尺,唇上生有两对胡须,摇头晃脑,憨态可掬,拼命挣扎着,似欲挣脱飞剑的束缚。彭鸢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碧鲮鱼的血、肉、心、肝、肠含有五种不同的剧毒,五毒混合,多寡不均,毒性各异,一旦深入肺腑,大罗金仙也难救。如今五毒业已失控,碧鲮鱼一旦炸裂,舍身崖将变成一片死地,到那时,他就是昆仑派的大罪人。
一时间,彭鸢面如死灰,他回头看了师弟一眼,只见申屠平惊恐万分,张大了嘴,一步步往后退,根本不敢靠近,更不用说助他一臂之力了。
眼看墨绿的毒质从剑中涌出,郭临川觉得任其散逸太过可惜,虽然不知道取自什么厉害的毒物,以毒剑宗的大名,总不会太蹩脚吧。他灵机一动,随手将青蜂剑御起,轻轻巧巧刺入碧鲮鱼体内。
“笨蛋!”彭鸢绝望地叫了一声,万念俱灰。
几乎在同一时间,树杪人影闪动,清明及时出现在彭鸢身侧,正待以剑气裹住碧鲮五毒,忽然又停下手,他朝郭临川笑笑,身影凭空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
碧鲮鱼被青蜂剑贯穿,僵硬不动,像一条篝火上的烤鱼,头尾翘起,毒质迅速溃散,泥牛入海般尽数涌入青蜂剑,剑身青光亮起,愈来愈刺眼,让人无法逼视。
无论彭鸢还是申屠平,心神都为青光所摄,谁都没有注意到清明鬼魅般骤来骤去,只有余瑶以手掩嘴,遏制不住满脸惊异。
青光持续了片刻,重归于黯淡,郭临川将青蜂剑收回,不及细看,随手收入剑囊中。五毒碧鲮剑终于承受不住重压,砰的一声断为数截,彭鸢长叹一声,闭目等死,谁知等了良久,不见剑锋及颈,睁开眼看时,洗鹿剑已不知所踪。
流石峰上的女弟子本来就不多,容姿如余瑶般出挑的,更是罕见,彭鸢仗着毒剑宗大弟子的身份,打着为余瑶出一口恶气的旗号,主动挑衅,其实是嫉妒心在作祟。他无法容忍,心仪的女子弃他不顾,投入他人怀抱。如果是出类拔萃的俊彦,倒也罢了,可对方偏偏是一个出身仙都派的新人,侥幸从雷火劫云下逃得性命,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本以为能借题发挥,教训他一回,让他在余瑶面前出个丑,谁知到头来,一脚踢在铁板上,出丑的竟然是自己。
彭鸢呆呆站在原地,羞愧难当,申屠平暗自庆幸自己置身事外,没有闹个灰头土脸。他正待说几句话为师兄解围,五龙瀑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惨叫,有人惊呼,显然围捕“银角”出了意外。
“不好,‘银角’伤人了!”
“别慌,它逃不掉!”
“贺毓守西面,贺勄守西南,杜默让开,放‘银角’过去!”
“大师兄,‘银角’朝你那边来了!”
“小心,‘银角’受伤了!”
申屠平趁机向彭鸢道:“师兄,‘银角’朝这边来了,快些做准备吧!”
彭鸢嗯了一声,魂不守舍,申屠平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只赤玉葫芦,拔去塞子着地一倒,窜出一条金头蜈蚣来,在他脚边绕来绕去,颇为亲密。那蜈蚣不同寻常,足足七八寸长,周身硬壳油亮发黑,一对腭牙有拇指大小,泛着牙黄色的光泽。
申屠平摸出一粒绿豆大小的饵药弹在地上,指了指树丛喝一声:“去!”金头蜈蚣一口吞下饵药,轮动二十一对步足,敏捷地消失在落叶间。
他又催促师兄几句,彭鸢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取出赤玉葫芦,还没来得及放出金头蜈蚣,六翅水蛇已凌空扑来,恰巧跌落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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