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蛮骨森林(2)
作者:陈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662

土人的村落坐落在蛮骨森林的边缘,背靠断崖蜂,高耸入云的山崖挡住了北面的寒风,西南有一条河流经过,汲水清洗,都十分方便。

村落里聚集了三百余人,居住在树木搭建的屋棚中,屋棚有将近三分之二建在地穴中,四壁嵌入石块和木块防潮,顶部以粗木为框架,先铺树枝,再覆上厚实的茅草遮挡风雨。每一间屋棚都挤满了土人,少则五六人,多则十余人,秋冬两季吃喝睡都在其内,到春夏之际,气温适宜,才搬出屋棚露天食宿。

土人的衣食亦就地取材。食物几乎全是兽肉,烤或者炖,早晚两顿要吃很多肉,妇女也会采集一些可食用的野菜嫩叶之类,数量不多,当成贵重的东西,只用来招待村中的长者或远来的贵客。饮水以茶为主,茶叶和盐直接投入水中,装在树皮桶里,投入灼热的石块煮沸了,一碗接着一碗喝,从早到晚不断。他们的茶叶是在断崖峰的山坳里采集的,老叶和细枝都不剔除,以求增加一些味道,盐是汲取洞穴深处的咸水,晒干了保存起来,味道咸得有些发苦。

土人的衣料半是兽皮,半是捶软的树皮,由于缺少针线,通常剪为前后两片,以尖锐的兽骨穿孔,再以兽毛或树皮揉成的绳子连缀起来。鞋子通常用兽皮或树皮绳制作,粗砺笨重,穿在脚上行动不便,因此一到天气暖和,他们就打着赤脚奔走,脚底磨出厚厚一层茧皮,可以不惧地上的碎石枯枝。

常年留驻的昆仑弟子共有十人,以孟中流为首,其余九人俱是二代弟子,其中直系一人,五行剑宗三人,御剑宗二人,毒剑宗一人,钩镰宗一人,飞羽宗一人,分散居住在村落外的六个屋棚中,扼守住通往蛮骨森林的三处要道。

浦之澜等六人抵达土人村落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如火,照得断崖蜂熠熠生辉,他们降下飞剑,早见孟中流孤身一人迎上前来,与浦之澜打了个招呼。

孟中流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白面无须,右颊有一条狰狞的伤痕,从太阳穴横贯至下颌,肌肉由里向外翻出,虽已愈合多时,仍像一条狰狞可怖的蜈蚣。昆仑派多有治伤的灵药,孟中流无法去除愈合的伤痕,说明抓伤他的,并非普通的妖兽。

郭临川向四处环顾,他们落足之处位于蛮骨森林的边缘,附近有两座空置的屋棚,成犄角之势,扼守住土人村落的门户,整个村落被一道丈许高的木墙围绕,一根根合围粗细的巨木深深插入地中,顶端削尖,彼此之间的缝隙塞满了碎石和泥土。

孟中流向众人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然后把浦之澜拉到一边,窃窃私语了几句,后者脸色大变,声音吃惊地拔高,转瞬又低下去。片刻后,他点点头,关照西门町、邵康子等一行人暂在此等候,小心提防妖兽来袭,便与孟中流一同匆匆走入村落中。

郭临川从孟中流的神情中看出了不安和兴奋,妖兽的异动,既意味着危险,又意味着机会,上一次他突破至元婴中期,正是拜妖兽所赐,这一次的猎物更加凶险,他不得不寻求师门的支援,但这同时也是一次更大的机会,若成功,他或许能再度突破,踏入元婴后期境界,风风光光地回到流石峰上。

这或许就是他们走这一遭的目的,为他人作嫁衣裳。

西门町和邵康子早就相识,二人走到森林边缘,有意避开众人交谈。寇玉城靠在木墙上,打量着黑黝黝的森林,微微冷笑。郭临川主动走到向渔身旁,低声道:“有点不对劲,这里似乎遭到过妖兽的袭击,原本驻守在此的昆仑弟子都不在,那两间屋棚里,闻得见有血腥味。”

向渔也同意他的看法,点点头道:“不错,妖兽的异动绝不简单,小心为上。你有没有听清浦长老刚才说了什么话?”

“似乎是‘化形’二字。”郭临川也不大确定。

向渔冷笑道:“嘿嘿,若真是化形的妖兽,须得掌教亲自出手,单靠孟、浦二人不成,加上我们也没用,弄不好白白送了性命。”

“什么是化形妖兽?”

“妖兽盗取天地日月精华修炼肉身,分开智、凝丹、化形三重境界,一旦踏入化形境界,能舍弃兽身,化为人形,修为突飞猛进,直至破界飞升。化形的妖兽,堪与元婴后期巅峰境界的剑修匹敌,周身坚硬如铁,唯有青冥剑方能破之。”

郭临川心中一凛,几乎觉得鹤山道人未卜先知,令清明在他泥丸宫内留下五道青冥剑气,即使遇到化形的妖兽,他也有机会安然逃生。

“西门町和邵康子看上去交情不错。”他试探着说了一句。

“嗯,听说他们之前经历过生死,是过命的交情。对了,不如我们也订个攻守同盟吧,相互照应一二,蛮骨森林中的妖兽,可不是单打独斗能够扛过去的。”

郭临川暗暗松了口气,向渔主动提出结盟,固然有看重他的成分在内,更主要的原因,恐怕在于之前用剑魄换取银光鼎,赢得了他的善意。

“一个人难保有失,我正有此意。要不要把寇玉城拉进来?他对蛮骨森林比我们熟悉。”

向渔犹豫了一下,道:“那家伙性子古怪,不过可以试一下。”

他当下走近寇玉城,与他交谈了几句,回头看了郭临川一眼,歪歪头,示意让他过去。郭临川上前去,向渔神情古怪,道:“寇师弟说没问题,只是他有个条件,等这里的事情了却后,他想跟你再比一次剑。”

“好,到时候还请寇师兄指教。”郭临川爽快地答应下来。

寇玉城咧开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在暮色中显得分外惹眼,他说:“指教不敢当,该怎样应对‘御双剑’,我还没有全想好。”

向渔道:“来日方长,日后有空暇的话,我也打算向寇师弟请教,上次在岁末试剑中落败,着实不甘心!”

“好,我等你。”

说话间工夫,暮色四合,村落中亮起点点火光,烤肉的香味阵阵飘来,消失在幽深的蛮骨森林中,一轮清冷的弯月高悬在树梢,月光和星光将枝叶的阴影投在地上,四野一片寂寥,寒风掠过密林,夹带着淡淡的腥臭。

五人分在两处,谁都不愿进土人的屋棚歇息,他们宁愿站在风露中度过长夜。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天色完全黑下来,浦之澜带了三名昆仑弟子匆匆而来,命他们在此守护,招呼随他而来的西门町等人进村落议事。

村落中土人的屋棚呈环形分布,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一片空地,空地正中砌了一座巨大的方形祭坛,烈火熊熊,照亮一滩滩黑褐色的血渍,浸渍着每一块石头。

孟中流站在祭坛前,负手而立,目光注视着远道而来的昆仑弟子,似乎在揣测他们的修为。三名年轻的土人女子来来往往,在孟中流脚下铺上一些灰白色的树皮,端上热腾腾的食物和茶水,她们体格柔韧,动作灵敏,一味低着头,诚惶诚恐,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孟中流也算半个主人,笑着招呼大家席地而坐,道:“既然到了这里,就不同客气,来,先尝尝土人的食物,虽然只是简单的烹制,也别有风味。”

土人女子端上来的食物共有四种,烧肉,煮肉,血肠,外加一盆荤油拌的野菜,盛在笨重的木头盆子里,分量很足。他们自己平日里还吃生的骨髓、肝和腰子,知道外人吃不惯,所以没有奉上来。

郭临川是猎户出身,一看便知。烧肉是将肉切成块,丢进火里,色泽变白即可。煮肉需用器皿,土人缺少铁锅之类的东西,估计是把兽肉和水盛在动物的胃袋里,吊在火上烧烤,或者投入灼热的石块。血肠是用食草动物的肠子,洗净了注入鲜血,煮熟后食用。

回想起往事,他有些唏嘘,不知不觉把土人的食物吃了不少。肉似乎是狍子肉,沾了盐水吃,很嫩,回味略有些发苦,土人的盐不好,苦味是从盐里来的,并非肉不新鲜的缘故,血肠帯有粪便味,吃不惯,野菜苦涩,加了很多荤油,有一股怪味。

孟中流和浦之澜都没有动手,西门町等人也只是略微沾唇,意思一下而已,唯有寇玉城一块接一块吃了很多肉,血肠几乎全部是他一个人吃的,根本不在意味道。

土人女子收了木盆,为他们奉上撒了盐的茶水,远远退开去,孟中流咳嗽一声,这才言归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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