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百年藏书楼,历经风雨青砖红瓦不改,丰神秀骨,百年风雨洗涤过,骄阳下,愈见清俊,越发鲜妍。
一阶一阶,石秀缓缓拾阶而上,一直上到楼顶上,俯身鸟瞰,天地疏朗,一府格局尽在眼底,小时候总觉得这府邸一弯转过又一弯大到无边无际神晕目眩分不清东西南北,原来看透了,也不过如此,所有的大局小计看透了都不过如此。
整整一楼书卷,竭尽全力的在教导你如何看透不『惑』,可是,看看石家今日的处境,就知道,这座芬芳淡远的书楼失败了。百年智慧,育不得百种人;智慧穿越百年,会晤一二知己,启迪两三蒙童,智慧相撞激发出火花,浩浩『荡』『荡』汇成一脉更为壮观地澎湃奔流下去,直到永远,如此而已,干楼主何事?
坐拥书楼者,坐困书楼,书,从不救主人,有缘者,不着一字已尽得风流,譬如说,百年前的建楼人,书香中依然有他的魂魄。
后人不过是死守着一堆陈黄故纸罢了。
所以,石秀没有贪恋停留,收回目光,直起身子,快步自累累藏书中穿过,只是一手挑走了所有关于短刀的武笈,甚至不一定是匕首,随侍一旁的书童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后,又放心地轻轻长吁出一口气。
石秀悄悄看在眼里,暗暗笑了笑。
石家总是声嘶力竭的在各种场合张扬文武全才的架势,似乎已揽尽天下才子豪杰,铺张得声势连天响,浑不知,惹来大祸临头,更可笑,家还未破人还在,一众门客就早已『乱』纷纷扑腾惊弓之下鸟雀散了,还好意思大言不惭什么赛孟尝超平原赶信陵越春申呢。读书不通害死人呐,不如不读!
石秀偏爱短刀,不仅要求师傅着重教授短刀,而且会尽金陵短刀名家,博采众长,潜心沉奥,融会贯通,自成一家。如今又得了这些前人珍本,更是如虎添翼,静下心来反复推敲,去芜存真,取长补短,化为己有,细细打磨自己的短刀,以臻完美。
自古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些大小爷们自然都是看不起用短兵器的乡巴里佬的。可其实,狭路相逢,血溅字血泪我自岿然不动脸皮久经考验功力黑带的石大人,也禁不住一下子破了功,脸『色』铁青赤红死白丰富,掷下物什,扭头就走。
石秀笑容不变,像一个真正的世家子弟,拎起御棍,拿着棍谱,闲闲坐下,草草背了几遍棍谱后,将御棍和棍谱一一仔细收了起来。
真正到了面圣那天,石大人惊惧惶恐到了神经质的地步,一路上,汗湿的手死死拽紧了石秀的小臂,反复念叨劝哄威胁利诱质疑许诺:跟你说的千万不要忘了啊!再对一遍!你要敢不听话我就剥了你的皮!乖,我的好儿子!只有家族不倒你们母子才有好日子过!过了眼前这一关你就是石家最有威望的小公子了!我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只要石家还在你就能飞黄腾达你母亲就有荣华富贵!……
拖拖延延的,还是到了金銮殿。
金銮殿,其实是很让人失望的。在石秀看来,金銮殿应该是权杖刀剑横陈的地方,权臣共厉鬼一堂,冰冷永固的黄金地上流淌着新鲜温热的血,七窍流血的白骨鬼魂穿透生前仇人鲜红欲滴的蟒袍,恒远的帝皇端坐在空虚的龙椅上,一颗颗温润柔亮的珍珠晃悠成帘掩去了万年模糊的面容,结果,却只是石大人砰砰抢地的一点额血洇湿了小半块青砖而已。
“石秀,目无王法,霸占民地,你可知罪?”一个尖利的声音刺破了石秀的耳膜,是大太监在奉旨诘问。
石秀正对上座,不慌不忙恭恭敬敬一个头磕下去,方开口作答:“皇上圣明,草民只是一个庶子。”声音平静清晰,却不异于无声处一个惊雷,石破天惊,整个朝堂上反而死一般的平静。
石家完了。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一府家产抄尽,百世基业全毁。死了的人倒是一了百了,白茫茫的干净了;活着的人还是难堪挣扎,繁华地里做笑话。
石秀这种身份,当然是最适合帝皇演绎什么叫皇恩浩『荡』的角『色』了,所以,石秀和母亲被法外开恩了,可惜,毕竟皇帝是平天下的,不该下管琐碎小事,所以,石秀和母亲几乎是被空着手赶出石府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要不见世面大惊小怪的。滚出府邸后,自然还要感激涕零,面南跪拜,三呼万岁,识识相相演完全场后才有可能安全离开。
幸好石秀盘算得精明,把能弄出来的东西早就全弄出来了,弄不出来的东西也创造条件尽可能多的弄出来了,包括他费尽心机才得手的御棍和棍谱——别以为没用了,天下地下,皇帝强盗,都是讲名分,论资排辈坐交椅的。
安顿妥当的石秀和一个交情不错的本家叔叔商量着合伙做点买卖。那也是一个豪门的弃儿,祖上的荣光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大醉后的传说了。
都打点好了,石秀唯一担心的就是母亲了。可是,还没等他安排完,母亲就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在推开的小窗前,面对着波光潋滟的秦淮河,上妆贴花黄,整衣披霓裳,抱着她最爱的玉琵琶,用一根琴弦刺穿了自己的咽喉,血滴白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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