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学生不断向王敏之反映，说外语老师上了一个月的课了，还没收一次作业；上课时，机关枪似的，不管学生听得懂听不懂，讲那么十几分钟就出了教室，下课铃响才进教室拿书；有时连书都忘记来拿，第二天上课时，拿两支粉笔一抛一抛进教室来，皱皱巴巴的教科书还在讲台上歪着；迟到也是家常便饭，还旷了好几节课。王敏之知道这是刘少林的一贯作风，但他能怎么办呢？向刘少林提意见？向学校行政反映情况？他苦笑着摇头否定了。因为这样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把事情搞得更糟。按道理，班主任是科任老师、学校行政和学生之间的桥梁，班主任应将学生的要求和意见转告科任老师或向学校汇报。然而，事实上是完全行不通的。是不是科学的理论经不起实践的检验？或者说理论已落后于时代的发展？不是的，应该说理论研究者忽略了一个微妙而至关重要的因素——人际关系。在我国目前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这种因素在各行各业各个领域都发挥着超乎寻常的巨大作用。当班主任的如果讨领导喜欢，贵班的任课老师配备总是学校里最优秀的，这些教师会主动配合班主任做好各项工作。要是你不会做人，你就会摊上像“妈妈的油渣”这样的老师，你就是有三头六臂，结果不是焦头烂额，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一切荣耀好处都与你无缘，还要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这个混帐老师是吃冤枉饭的。
这天，第一堂课王敏之搞了单元语文测验，第二堂课在房里批改试卷。他看完唐兵的试卷，欣慰地笑了，唐兵头次测验只得了四十六分，这次竟得了八十七分，进步是相当快的。王敏之听到教室里有学生在窃窃发笑，走过去把门拉开一条缝，只见刘少林又长又乱的头发披拂着，一张小脸黑得发亮，尖下巴上胡子拉碴；矮小单薄的身子已开始向前弯曲，白的确良衬衫点缀着黑的汗渍、蓝的墨水、黄的泥垢，色彩斑驳耀眼，而且纽扣全掉了；黑亮干瘪的胸脯裸露着，肚脐眼围着一圈黑毛；一条蓝斜纹尼龙裤子，裤脚一只高挽过了膝盖，露着一杆赫然起了红鳞的黑腿，汗毛上吊着稀稀落落的已经变硬的黄泥块，另一只裤脚拖扫在地，皱缩破裂的脚边沾满灰尘；裤裆开衩处的扣子没扣，宽宽敞开如洞开的门扇，红色内裤被淘气的东西顶出门来——难怪女同学都把头勾在桌子底下。
王敏之皱起了眉头。他清清楚楚记得，刘少林刚分配到这所学校时的情景，小平头，白皙的娃娃脸上挂着天真的笑意，崭新的白的良衬衣的硬领精神抖擞地竖立着，米黄色西裤笔挺，黑色牛皮凉鞋中，白色丝袜耀人的眼，手提一把小提琴，全身弥漫着青春的活力和浪漫的诗意。身旁还跟着一个妞，那相貌儿、那身段儿、那打扮儿，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白雪公主。可是，这公主后来却不见了。刘老师性情大变，再也听不见他优美的琴声，却常看到他酒醉后手舞足蹈，胡说八道的丑态。再后来，他结婚了，是个农村姑娘，如轿夫般骠悍。更令王敏之不解的，他竟是倒插门。女方的家境很是不好，有痴呆的父亲和丧失劳动能力的爷爷奶奶，一座夜晚躺在床上能数星星的泥坯房。有人说他一次喝醉了，昏头转向走岔了路，第二天醒来时，怀里抱着个姑娘，这姑娘就是他老婆。
王敏之又坐下来看卷，看了一会，觉得教室里有点闹，他知道刘少林肯定又出去了，便走到门口咳了一声，教室里安静下来。他回到座位上继续看卷，还没看完一张，听到刘老师怒吼的声音和课桌碰撞的噼叭声。王敏之立即走到门口去看，只见刘老师将唐兵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到讲台上。刘少林命令唐兵立正。唐兵好像没听到，叉着双脚，歪着头，撇着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刘少林将他的脚勾拢，他随即又叉开。刘少林的巴掌高高地扬起，王敏之的心一紧。然而刘少林并没劈下去，垂下手，退到门口，漫不经心地望着外面什么地方。
王敏之把门关上，继续改卷。下课铃响后，他打开门，准备找唐兵谈谈，但唐兵被刘少林扭着一只手，像推犯人上杀场似的推去了。学生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说刘少林发下作业本时，唐兵翻了翻，就将本子摔在桌面上噼叭响，边摔边不满地嘟哝：“没有看！”刘老师当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来，刘少林出去好长时间，回来时看到唐兵在抛纸飞机，就把他抓了。学生们的话里充满了不平，都说刘少林搞报复，当时比唐兵还要吵的学生好几个，他一个也不抓，专抓唐兵。王敏之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开了。
过了好一会，唐兵用衣袖擦着嘴角的血迹走进教室，王敏之叫他，他却没听到似的走到座位上坐下。王敏之走到他身旁，见唐兵的背脊和双肩一耸一耸的，呜呜地哭。王敏之用手在唐兵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上课铃响了，王敏之要到一年级去上历史课。当王敏之上了课回来，唐兵不见了，同学反映他刚下课就出去了。王敏之满校园找，没有看见，等到上第四节课，还是没看到唐兵。王敏之担心唐兵在马头桥看录相、打电子游戏、玩老虎机，就急忙到马头桥来寻。马头桥离学校约一公里，是一座古老的风雨桥，桥的两端连着木壁瓦屋、石板路面的古旧街道，是新寨乡最繁华的集市，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几家录相厅和游戏厅家家爆满，基本上是中小学生。102班有十几个学生上体育课偷偷爬墙出来看那种淫秽不堪的录相，看见王敏之，一个个抱头鼠窜。有几个背书包的少年在玩老虎机，吞吐硬币的声音嘈杂刺耳。到处看不见唐兵的影子，王敏之回学校对刘承祖说了情况，就往唐兵家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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