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离一剑在手,颇有几分天下我有之势,催动船身,逆水而上,大笑一声,道:“既然你们不能打败我,如前所言,我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侯希白脸带颓然,看了身旁正定定出神的师妃暄一眼,再看着顺风呼呼而渐渐远去的洛离的小舟,似欲张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此情此境,实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身旁的佳人。
正思索间,侯希耳边忽而响起一道由远处传来的声音,顿时神色剧变,随即一脸苦笑,只听得那句话是,“侯兄,你师父邪王大人和你师弟杨虚彦最近可是想念你的很啊!还特地拜托鄙人向你传话,希望你早日完成圣门的任务,将师仙子的芳心抓住,哈哈哈!”
侯希白自然听出来这声音是刚刚离去不久的洛离,虽然不知晓对方为什么会认得自己且知晓自身的师门来历,但眼下更为重要的显然不是计较这些事情,而是如何应付师妃暄等会的责问,搞不好,前些时日所留下的好印象,只怕会转瞬便付之东流。想到此处,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中叫苦,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这般冲动,以致惹下如今的麻烦,这位兄台害我不浅啊!
果然,师妃暄回过神后,平静地望着侯希白,眼中带着深深的不解,思虑良久,才开口问道:“侯兄,刚才那人所言……”
不说侯希白如何百般辩解、舌绽莲花地向师妃暄解释自己的事情,且说洛离在捉弄了侯希白一番后,可是心情舒畅,只觉得快意无比,丝毫没有为自己的给侯希白这无辜青年带来如此麻烦而感到歉疚的觉悟。
“嘿嘿,所谓父债子偿,因果有报应,侯希白,要怪就怪你师父和师弟,做什么不好,偏偏来找我麻烦。小惩你一番,算是聊解我心头郁闷,这都是命运啊!”洛离站在船头发了好一阵子的感慨后,这才安静下来,好好驾驭小船往竟陵地带而去。
对于到达竟陵后,到底如何些神马,现下的洛离心里并没有作太多具体的打算,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随缘顺势罢了。
心灵境界修炼到了洛离这种地步,早已可以念头通达,心无滞碍,不会轻易为未来未知之事而心生烦扰忧虑等杂念。此程专门大老远的从扬州横跨万里水域赶到湘楚中游地区,不过是为了了却多年来沉积在心底的一个愿望,那就是找到小琼,完成当初的约定。
过了下荆江,达到上游水域,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豁然开朗,却是进入了“楚地阔天边,苍茫万顷连”的江汉平原。
既已离竟陵地区不远,洛离便弃舟而行,踏上陆地平原,一直穿梭而去,方向不定,全看心情。
江汉平原地理位置绝佳,由长江水流冲积而成,带来了肥沃的土壤,且气候适宜,四季如春,自然而然的,带来的是江汉平原农业耕种的无比繁茂。
洛离往江汉平原的腹地之处进行的途中,对此地农业繁茂的气象可是深有体会,印象颇深。每到一处,都是良田水亩,碧绿苍苍,各色农作物茁壮而立,生机盎然。映入眼中的全是绿油油的一片,真有几分天苍苍野茫茫的气势。
只是随着地势的起伏转变,洛离渐渐走近附近的小镇,呈现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时值乱世初起,各地义军纷纷举旗共聚,反抗杨广暴政,以杜伏威、李子通等义军首领为主的势力节节击败隋军,大破各个地方要塞重镇,一路攻城掠地。隋军大败之后,在逃窜中分成各股大队小队,四处躲避义军的追杀。这些大小股隋军或有几百人,或有千人之势,集结在一起,组成军队的士兵素质低下,自然是一路杀人放火,**掳掠,大肆破坏所路过的地方,严重扰乱了当地的秩序与治安,弄得是人心惶惶,刀兵四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哪里是这群虎狼的对手,不是被杀得妻离子散就是前往各处避难。
乱象既生,平时就已作恶多端、横行不法地痞流氓、乡绅恶霸更是为所欲为,横征暴敛,欺男霸女,勒索乡民。又有盗贼恶寇聚啸山林,自以为绿林好汉,劫持过山商旅游客,或有组成强盗团,形成一方大势力,如四大寇等,专门以打劫为生,祸害四方,声名狼藉,引得天怒人怨,更是加剧了隋朝积弊已久的矛盾,只差一个导火线,便会轰然爆发。
纵是洛离道心坚固,不会轻易动妄念起嗔痴,但见得一路上的村庄惨状也不由地无名火大起,心生不忍,戚戚然不知何所以。
来到一个隐蔽林中的小村庄,洛离发现就连此处也遭受了隋军的洗劫一空,满目皆是血肉淋漓,尸横遍野,火光灼灼,散发的热量依然在燃烧着所到的一切,很快就将这片原本安居乐业的桃花源地化为灰烬,不复往昔,彷如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无痕迹。
洛离生长在**的和平年代,虽然在现世的时候多有听闻国际间的战乱纷争,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感受不深,也就说不上什么同情愤慨,只当它是过眼云烟。
即使他早已清楚身处乱世,这般场景定然是举目皆是,众人皆习以为常,司空见惯。可认识到了解到时一回事,觉知到感受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由一开始的不忍、愤怒、冲动、嗜血等负面情绪袭来,到后来渐渐转为麻木、冷眼、淡然、乃至心无一物,超然观之,既有同情又有悲悯,是顺是逆,全凭本心。
细细体会着其间道心的变化以及情绪起伏带来的真元法力波动,洛离只感到整个人的心境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那是一种既不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太上无情道心,也不是大爱众生、造福苍生的圣贤佛陀之心,而是以一个人、以同等众生姿态看待世间诸多不平等的超然心态,更多的是类似于隐士之流。
若说此前洛离只是因为小琼的缘故而初步对这个时空有了些许归属感,那么,在真正见识到乱世当中人命如草芥的切实景象后,对所在的时空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认识,慢慢融入到其中,开始有点身同感受起来。
想及此处,洛离对自己以后要走的路突然间变得看清晰许多,虽然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影子,但对于当前来说,已是足够了。
洛离没有想太多,也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感慨一番后,转身继续前行,往南而去,只是速度加快了许多,健步如飞,拔山越岭,不过转瞬。
走出十里之外后,洛离蓦地看见山道路上马蹄踏痕的迹象显眼,细察之下,清楚此地刚有大队兵马经过,泥印新鲜,无疑刚离去不久。
遥遥而视,洛离隐隐可以眺望到极远处依稀有烟火从空中袅袅而起,运功于耳,侧身倾听之下,只听得有极其细微的呼救声惨叫声传来,当下脸色一寒,眼中杀机凛冽,一片冰冷,哪里还不清楚远处正有一处村庄遭受士兵的无情屠戮与劫杀。
既然被洛离碰巧遇上,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若是没撞见也就罢了,如今好巧不巧地发生在他面前,岂会袖手旁观,正好借此发泄一番心中的抑郁。不及细想,洛离手执碧泉剑,运转全身功力,身形纵起,使出“逍遥九天”的轻功身法,如同御风而行,几个起落便已出现在几个山头之外几里地之远的地方。
两边的树林景象飞快闪过,如虚似幻,美丽无比,洛离根本没有理会,只是一个劲地向感应到的方向奔去,不过片刻,已飞跃了十里之地。
一座座明晰的房子出现在洛离眼前,四处错落,林林总总,无疑,这里是一处居住着百十来户人家的村子,只是现在的样子,已经不像是平和的居所,而是变成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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