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寒坛劲
作者:圆太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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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水里冒出的人,打进这园子以后,鲁承宗就没见过他,现在他忽然莫名其妙地从水里钻出来,怎么不叫鲁承宗惊讶。谁呀?郑五侯。

郑五侯在水下把一个换气的猪尿泡给了柳儿,自己随即便挥刀朝那群水猴子杀去。

水猴子,落水鬼,要是在岸上它们可能还真不是五侯的对手。可是这是在水里,落水鬼的力量就是要沾水才能发挥出来,而且是在陆地上的十几倍。而五侯在水里的力道却要大打折扣,单是水的阻力就让他劈砍的速度变得迟缓,力道就更加被消耗掉许多。而且还有一点,水中五侯的身体旋转不起来,无法累积砍杀力道。天生神力的五侯是第一次遇到比自己力量大得多的对手,而且是一群。

刀离着劈砍的目标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已经就有两只长鳞片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抓住了他的刀背。刀竟然在一抓之下就停住了。这让五侯感到害怕,他这人难得会害怕,有一次别人刀架住他脖子都没害怕,因为刀架他脖子的人使的巧招。可是现在却不同,自己最有信心的一把子力气在对手面前变得乏弱。没有了信心,那就只能害怕了。不是害怕死亡,是害怕死亡的方法。

五侯只能紧紧地抓住刀杆,现在他所以力量中只有这握力在水中没有打折扣。朴刀没有脱手,而抓住刀背的手连刀带人将五侯快速往前拖去。

五侯本来也想松手丢刀,可是马上就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自己的背后竟然是一群落水鬼簇拥着他,好多只带鳞甲的手轻握着他身体的各个部位,随时可以将他撕成许多块。

这一群落水鬼带着五侯是往斜下方游过去的,看来它们的意图还是要将五侯掩入淤泥之中。

水面上隐约出现了一道宽宽的光带,在这光带的映照下,五侯看见斜下方有一只晶莹剔透的东西,淡淡的白光一闪一闪的,非常的美丽漂亮。距离那东西还有好大一段距离,五侯就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气,这感觉和他初下到井下时的感觉一样。

抓住他身体的那些手突然一起用力,动作很是一致,同时将他身体掷向那个发光的东西。

五侯被掷出去竟然没有一点可挣扎的余地,直不愣噔地就往那东西上落去。距离其实还是很远的,五侯的手脚已经全不能动了,关节全部僵硬,无法伸展。他看到手中的刀起了一层薄冰,手掌和刀杆牢牢粘在一起。

身体在一直往下落,但五侯没有一点办法阻止,他再笨都知道自己马上要被冻死了。

而那些落水鬼将他掷向那东西以后,随着他身体往那发白光的东西不断接近,他们也就变得活泛起来,上下左右洄游窜行的范围越来越大,看来他们是利用五侯的身体阻挡些什么,然后他们可以快活地游动。

就在五侯要确定自己的呼吸也要被冻住的瞬间,一个深色的人影直冲过来,脚在他身上用力一踹,然后借这一踹之力马上倒游回去。而五侯在这一踹之力的作用下往旁边飘去,他立时感觉到温暖。其实这冬天的池水怎么可能温暖,只是刚才太过寒冷,真就让脱离那寒冰之苦的五侯觉着了温暖。

落水鬼们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傻了,本来随着五侯的身体往那东西的不断靠近,渐渐阻挡住了那东西往这片水域发出的极度寒冷。可现在它们发现五侯突然改变了发向,这里原有的寒冷又回来了,只得马上都掉头四散逃走。

五侯的恢复能力很好,他没多久就从极度寒冷里恢复过来。他定睛看看那深色人影,觉得有些像师傅,但他又不敢肯定,因为他从没见过师傅在水中是怎样的形象。

那人真是鲁联,他下水有好一阵了,但这么长时间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碰到什么可怕的玩意。他也隐约看到右前方远远地水域中一团骚乱,但他没有敢往那里去,他想等一会儿再说,等待有时就意味着渔翁得利。

水中的等待并不能保持十分的耐心,因为他必须换气,要不然这样的等待就意味着淹死。

鲁联是在准备升到水面换气的时候发现了水面下的冰层。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平台上看到水面下出现闪电般的裂纹其实是这冰面裂开了,自己原来是从一个冰面裂开的水道下的水。难怪在池塘边与那三个怪形人坎一战,那藏在水中的人坎可以沾水即起,根本不同于平时掉入水里的情形,原来这水下有冰层实面。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冰的呢?而且是在水面下面,就算是先冻上冰面再加水也不应该,这样需要有东西来保持冰面不融化。

鲁联没有砸破冰面上来换气,因为他生怕这冰面也是坎面,破了冰也就闯了死路。所以他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换气。那他的气息够游到那个合适地方吗?这肯定没问题,他这样的老江湖是不会在气息到了最后的关头才上来换气的,他会始终保持一定的气息余量。

有两地方可以不破冰就上来换气,一个是他在小楼二层见到的水下弯月形出口,还有就是自己下水的冰破水道。他是在水下游到那个弯月形的出口处换气的。因为这样的发现让他对那冰破的水道也生出忌讳来。

鲁联的换气方法和别人不大一样,他是仰面平躺,只将鼻子露出水面换一下气,这就不容易让池塘上的人发现,是水下埋伏偷袭的最佳换气方法。

等鲁联再次悄然沉没水中时,他发现了一件事情。弯月中应该有的圆日不见了。是自己现在所处位置看不到了,还是那东西已经移走了?

于是他开始小心意义地贴着冰面移动自己的位置,看看那东西到底还在不在。

贴着冰面下游动,让他感觉到水温的很大差距,贴近冰面的水温和下面的水温好像有个隔断带。但这隔断带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斜线,所以这里的冰层有厚有薄。薄的地方可以一拳破开,厚的地方就是石砸刀砍都不会破裂。难怪那水中人坎可以借助其蹿纵跳跃。

一大群黑乎乎的东西往他这边快速移动过来,他一时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他猜到大概是和荷--文学--悠然地一咕噜翻了个身。

鲁联觉得一股极度的寒冷夹杂着一股大力猛击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身体顿时在一瞬间寒冷僵硬,如同死尸,僵直的身体已经由不得他自己了,忽忽悠悠地就往水面上浮去。

就算是这样,鲁联受的伤还是要比五侯要轻得多。因为他看到五侯吃亏的经过了,所以他有准备,他的手指刚一撞到凸沿,他就弓背缩脖,等到那力道撞到他背部时,他马上挺胸收背,这样就卸去了一部分力道。所以他受的伤害还是寒冷多过撞击。

等他快浮上水面的时候,他发现水下的冰面变得极薄,有些地方都没有了。大概是因为那些“冰精吐寒”变化了位置,没有东西维持冰层的冻结,在上下都是池水的作用下,冰面迅速融化了。水面上缓解了的温度也让他迅速从承受的寒冷中恢复过来。让他能够有能力在水下挥刀,劈开了那戴银色面具女人的裆部。

鲁联上来换气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很自然地看了一下自己打在石栏上的回头绳,他发现那绳扣已经松了,这让他脑子中一个激灵,他似乎想到些什么,意识到了些什么。

“叠覆计数索”,是他在一部古籍中见到的。他和鲁承宗在金华一所古宅里点出的部古籍叫《数道》,其中内容讲解的是从远古到明末各种奇特的数学计算方法。他记得有种最古老的计数方法叫“叠覆计数结索”,是通过结绳扣的方法达到计数的目的。但这“叠覆计数结索”是按一定顺序进行系扣和解扣的,如果解的时候乱了顺序,还没解开绳扣,绳索的其他部位就会纠缠出几个绳扣。这样是防止交易中遇到小人和自己记忆失误的最佳计数方式。那么下面链条连接的“冰精吐寒”是不是有和这种结索计数方式相通的原理呢?

于是鲁联深吸一口气再次沉入水中。

到了水里,鲁联变换了几个位置,在变化了几个方位以后,突然,他看到了一张人脸,一张巨大的人脸。这张人脸是由连接那些坛子的链条勾勒而成,而这七只大小不一的“冰精吐寒”正好充当了眼鼻耳嘴七窍。

“叠覆计数结索”,对,如果真和这“叠覆计数结索”原理相通的话,那就是要在这七窍中找出顺序来。

按传统中医面脉来论,眼观鼻,鼻观口,双耳通口喉。此七窍皆须气行,气之源由口喉出。须从七窍中的口入手。

鲁联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他选择了一个极好的角度,如一条轻巧的鱼快速接近那只口位的“冰精吐寒”坛子。

他的手刚抚到“冰精吐寒”的坛子,身后一根黑色方柱斜斜倒下,倒下的黑柱推开一道暗流往两边涌了过来,直撞在鲁联的后背上。人在水下暗流中的身形是最难以控制的,因为没有立足点和借力的依靠。所以鲁联被一下子推在坛子上,坛子整个被推开了两三尺。

变脸了,嘴巴的大幅度动作,一般会牵动两只耳朵,这张巨脸也是如此变动的。其实这么大的一张脸,真要有太大变化并不太容易。那对耳朵也就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两只“冰精吐寒”的坛子口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

鲁联动不了了,他的身体像被压上了千钧的重物,四肢全都僵硬无法动弹,身上迅速蒙起一层薄冰。是由于那两只坛子口同时对准了他,两股裘猛的寒劲定住了他,两股极度的寒气冰住了他。

他的顺序看来是选错了,选择的第一只结扣位置是错误的,破这样一张脸不应该由口入手。但是知道这个信息已经晚了,在坎面之中,一个选择的错误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郑五侯被“冰精吐寒”击中后,失去了知觉,幸亏是嘴里衔着气泡呢,不然这命就没了。他是最早受的伤,却在鲁联后面飘上水面的。

鲁承宗看到五侯,出声唤他,他没有回答,只是朝着鲁承宗直直地看了一眼,喉咙间猛哼一声,他嘴里衔着的白色猪尿泡变成鲜红鲜红的。

五侯的血喷在了猪尿泡里,但他没有吐掉猪尿泡,因为里面至少还存着一两口气,因为他看到师傅再次入水怕师傅出现意外。淤血刚一吐出,他就头颈一扭,重新钻进水中。

入水后的五侯第一眼就看到鲁联被坎面制住,于是他全都不顾了,什么寒气、寒劲,什么链条坛子,什么坎面扣子,全在他脑子里丢个精光。他只是挥刀往那连接的链条砍去。他心里认为只要砍开链条就散了连接,就救了师傅。

朴刀砍在链条上,链条当然没有断。但是制住鲁联的那两只“冰精吐寒”的坛子突然自己封了口。

五侯身体继续往下沉,他要尽快靠近师傅,因为鲁联正如一个粗重的石条一般快速地往下沉。虽然摆脱了扣子的缚杀,但如果像这样沉入那不知多深的水底,他照样没有生还机会。

五侯下沉的过程中,顺手在两眼相连的短链条上砍了一刀。这一刀让连接在这链条下方鼻孔处的两只“冰精吐寒”阖上了坛口。

是的,五侯误打误撞竟找到顺序和扣点。对家的布置真的是绝顶巧妙,他们将“冰精吐寒”的封口弦节没放在坛子上,反而将它们放在连接的链子上。而且解这道坎面不是从七窍下手,而是从天灵、眉心、人中、双颊、双贯太阳穴依次下手。五侯正好做对了第一、二两步。

突然,这些链条连接的七只坛子剧烈抖动起来,接着整张脸慢慢扭曲翻转,链条一段段扭曲在一起,脸越收缩越小,翻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扭曲纠缠成一个大团,往一旁的黑暗中极速撞出。

五侯只做了一二步,下面其他步骤没做,这就让这个坎面的寒劲力道运转得不均衡了,相互纠缠在一块儿。坎面只是破了,而不是解了。其实就算鲁家人知道坎面解法,这样大一个坎面,凭五侯一个人是完不成的,因为有的扣子是需要两处同时封口的。

那些坛子不知到撞在什么地方,但五侯很明显地感到撞出的那个方向有大片的土石落下。他管不了这些,运转手脚,快速游向师傅。

鲁联虽然下沉得很快,但五侯的游速更快,一下子就捞住了他的身躯,并踩着水带他往水面浮出。

浮出水面时,鲁联猛然倒吸一口气,发出一声悚然的声息。五侯惊呆了,不是被鲁联吓了,而是被池塘上的情形吓了。

不但上面的两层小楼已经全塌了,池塘中可以看见的房屋、墙壁、亭轩、长廊、假山都塌了,坍塌了的废墟中有和池塘一样墨绿的水泛漫上来。池塘周围的花草树木也全倒了,横七竖八地架浮在废墟和水面上。

鲁联随着那声声息也醒了过来,这样的铁血刀客生命力是极强的。但他的手脚还是僵硬不能动弹。他也看到面前这些情形,却没有表现出太多慌乱。他艰难地喘了口气,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们必须从水下逃走!往后门方向”

于是五侯辨别了一下原来园子后门的方向,两人同时大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里。在墨绿的漂浮着许多杂物的水下,在不断有土石落下的水下,五侯携着鲁联往后门方向潜游过去。

那个方向没有生路,不止那个方向,所有方向都没有生路,一道精钢制成栅栏挡在他们面前。栅栏上都是一根根酒盅粗细的钢条,掰不弯扭不断,就像是索魂夜叉手中钢叉的叉条,蛮横无情地将人们带入水下的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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