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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知道鲁一弃所说的了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不会有人怀疑这决定的必要性。就是刚和他们汇在一处的猎神郎天青,也在不由自主中把他的话当做了命令。
一路上郎天青告诉鲁一弃,他原先是一座山头胡子巢中的“炮点子爷”(神枪手,胡子对仗中的角色有点类似狙击手。),后来觉得自己手上血腥太多,便拔香头退出山头,一个人在老林子中打猎为生。有次意外被另一山头的对头暗算,抓住后给挂了冰柱(冬天,把人剥光了绑在柱子上浇水,冻成冰柱)。幸亏是铁匠救了他,他为了报答铁匠的救命之恩便答应协同铁匠办件大事。他们为这件事一早就筹划了多种方案,做了充分准备,铁匠还给他改了枪。
说到此处,鲁一弃下意识地瞄了猎神的枪一眼。从外表看那也就是支普通的滑膛步枪,所不同的是枪管口子边有旋纹,这肯定是铁匠将这枪管内部上了膛线,改滑膛为线膛,增加了子弹飞行的准确性。还有就是后簧仓加长,这样可以加大子弹的推进力。而枪身单托把改作双握把,这样经过训练后,左手就可以快速退膛上弹,这也就是为什么猎神可以连发射击的原因。
郎天青在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前些天夜里,铁匠让老女人来通知他,大事儿来了。于是他便按原先的计划暗中尾随,得到准确指令后又改作在前面开道。直到进入峡口后,遭遇到兽王熊山平,这才与铁匠失去联系。
猎神的讲述让鲁一弃一下弄清楚了许多细节,比如铁匠为什么原先不知道路,后来又能够在前面领道,是因为猎神带着灵犬和狼群在前面给他开道留记号;铁匠观察“斜插篱笆格”为什么要蹲下看根部,那是因为前面开道的是獒犬和狼群,它们应该是从下面钻入等等。
有些事情瞎子也找到答案了:“我说那次老女人夜里解手遇到个人,一开始以为是认识的,后来发现不对才吓得大叫,原来是把哈得力当成你了。”
天空中依旧灰尘弥漫着,夜色依旧暗黑得伸手难见。但这些都阻挡不住鲁一弃的感觉……
“就在前面了!”话语中听不出鲁一弃此时是什么心情。
“是前面?”猎神的语气有些不大相信,“前面是大江的江心,这位置应该有个最大的拐漩涡子(江道拐弯的地方,一般都有很急的漩涡,而且由于上流冲击会让此处江底出现很深的深潭),周围人都管它叫黑龙口。”
猎神的话证实了鲁一弃的判断。超常异能的感觉在灰尘和夜色的掩盖中清晰地搜索到一处气相。这气相的相形极为凶险,翻腾滚卷,冲荡九霄;像漩涡,像怪浪;黑厚浓重,摄魂撼魄……那是凶穴!
看不到大江,大江已经冻结成厚厚的冰面。看不到冰面,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也看不到积雪,积雪上已经飘上一层火山灰。
真的是一处凶穴的所在。如此近距离的火山活动都没能让此处的寒冷环境发生一点变化。就连蕴含着些热量的火山灰也没能让雪面消融一点。
鲁一弃他们是从江堤上滚落到江里,并且一下子就深深陷入到厚厚的积雪和积尘中。一路冲出他们几个已经是伤痕累累、惊恐连连、饥饿难耐,身体状况已经严重透支,特别是鲁一弃,本就不是什么江湖人、练家子,右手又被砍断,大量失血,身体很是虚弱。女人和猎神一左一右架扶着他,也都累得气喘吁吁。江堤上鲁一弃脚下一绊,一个趔趄摔出,带得那两个一同跌入雪堆中。
爬起来再走,没几步再跌。这次跌倒后,猎神和背后的瞎子都意识到不对劲。鲁一弃的状态显得有些迷离。而且随着越往前走,这种情况越严重,到后面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
远远地,可以看到在茫茫的冰面上真的有个漩涡,一个晶莹的黑亮漩涡。那是个黑色江水凝结而成的冰漩涡,并且凸起在冰面上,高度不高,却显得天工精巧,美妙绝伦。
冰漩涡那里肯定具备某种能量,在这种能量的作用下,已经不只是鲁一弃的状态出现问题了,其他的人都开始感觉到胸闷和头胀,肢体麻木。那几只獒犬和青狼也变得烦躁和慌乱,四处乱窜。从漩涡那边散发出的奇怪能量如同层层波浪压迫着、冲击着他们,搅乱了他们了他们思维,蛊惑了他们的精神,削弱了他们所有的觉察力。
鲁一弃昏迷的状态是最严重,但是这种状态到底是丧失了部分思想还是获取了另一层意境,这只有他自己能够确定。但有一点其他人却是可以看到的,那就是他步伐的方向始终坚定不移地迈向那个冰漩涡。
从积雪和灰尘中钻出一堆活物拦住了去路,这是堆活得极度萎靡的活物。由于大家的觉察力都大幅度削弱了,所以直到已经相互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他们才发觉。
拦路的是一群疲惫的狼和一只同样疲惫的穿着靴子的熊。在狼群的背后还蹲着一个人,一个混身是伤的人,眼中发出的光芒比狼更为兽性。这人是谁?这样的人除了兽王还会有第二个吗?
据说动物中,最为相近的就是人性和狼性。所以不管是猎神还是兽王,都很清楚这一点,他们也都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将与自己如此相似的狼造就成自己的武器,训练成自己的兄弟。
但是对于兽王来说,最为得意不是有好的狼群,而是培育并训练出耳鼠。本来他想利用耳鼠再加上狼群和双巨熊,在黑瞎子沟就与猎神对决一番的。没想到主上却命令他用耳鼠阵活捉一直走在猎神前面的几个人。结果那一战过于匆忙,没等到黑夜就利用黑瞎子沟黑暗环境下手。结果对方有高手豁开光缺、杀死几只耳鼠冲了出去,就连自己也中了一枪。那一枪中得真冤,原以为猎神不在,又是黑暗之中,自己吹哨驱耳鼠时也就没有不断变换位置,也没有找个好的护体点。没想到他们中间一个瞎子高手,能在黑暗中听声辨位,也没想到他们中间有个比猎神更厉害的枪手,被耳鼠缠住后依旧可以准确射击。
在双膝山峡口也是个与猎神对决的大好机会,虽然在黑瞎子沟损失了几只耳鼠,就剩下的力量依旧可以毁了猎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往这里的路上,耳鼠这种远古的动物敏锐的觉察力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怎么都不肯往这里来,甚至惊慌得四处奔逃,怎么都拢不回。于是在峡口一战打成了势均力敌、两败俱伤的平手。
在进入到暗构里面后,兽王熊山平发现自己的狼群的战斗力绝对不如猎神狼群与灵犬的组合强,并且在危险的环境中,自己训练的兽子也远没有猎神训练出来的兽子镇定无惧。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些兽子的能力表现其实是主人心力的表现,只有不惧死的主人训练出的兽子也才是不惧死的。
勉力一战之后,兽王再次带伤而逃。于是他想到偷袭,目前要想胜过猎神只有以逸待劳地偷袭。山崩地裂之后,地下情况非常复杂危险,没人再敢从下陷过的地方走过。那么离开这地界的最佳路线应该是顺江而下。他估计如果猎神也同样能逃出的话,应该会想到这一点。
兽王选择在大江面上偷袭猎神,其实更准确地说应该叫趁人之危。猎神就算能逃出,带出来的兽子不会多。而他将外面剩下的兽子拢在一块儿,藏在一条由巨熊扒出的窄窄雪沟里,等猎神到来后突然杀出一击成功。
想不到的是以逸待劳也不一定好受,从他们藏在这雪沟中后,兽王发现身上的伤口急剧恶化,精神状态也萎靡不振,感到极度地疲劳。兽子们要么是焦躁难安,要么是昏昏欲睡、垂头丧气地,状态也是急剧下降。他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琢磨着会不会是因为大江冰面太阴寒造成的。
猎神挺立在最前面,身边围绕着仅剩的三只獒犬和两头青狼,从状态和战斗力上来看,这剩下的,就是熟知各种古文字的鲁一弃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字体,但是他一眼就认看出这是四个什么字:“硕野流金”。(“硕野流金”,传说中大禹治水之后,将土地分成几种用途。其中将可耕种收成好的肥沃土地封作“流金地”,“硕野流金”就是封定此类土地的印玺。)
金色的字只一显即逝,却永远地留在了鲁一弃的脑海里,当然也可能永远留在别人的脑海里。鲁一弃抬头看了对面人一眼,对面的人也在看他,四目对视,仿佛神交已久,仿佛心犀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漩涡在完全吞没黑色晶块的同时嘎然而止,水面一下子就平静得镜面一般。黑色的江水显得厚重粘稠,没有一点起伏波动,让人怀疑水面已经在瞬间凝结成了冰面。
“卡啦啦”,一连串的爆响,如同是滚滚春雷。只是这春雷是从脚下传来,而脚下是大江的冰面,冰封的大江。这样突兀震撼的响动让人不得不为之惊愕胆颤。
对面的两个人走了,就在雷声响起的时候,他们从容悠闲地迈步。这是因为他们是真正的技击高手,他们知道脚下响动带来的会是怎样地变化,响动也告诉他们脚下会如何地变化。
他们走了,其实是在躲避这样的变化和危险。从容悠闲的脚步,是因为真正的高手就应该这样躲避变化和危险。
鲁一弃没有走,甚至连双脚都没有移动一丁点。因为他不是个真正的高手,他不知道雷声意味着什么,就算知道,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走位躲避。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气定神闲地站着,仿佛忘却了、忽略了脚下滚雷般的响动。
走了的人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扭头看了鲁一弃眼,那眼光中充满了惊讶和钦佩。于是嘴角一牵,微笑着用平静、平淡的口吻说了一句:“那就下次再说。”
鲁一弃没有说话,只是报以微笑。当走了的人刚刚扭转过头继续走了后,鲁一弃的微笑在瞬间化作惊骇。
他看到了雷声。那是一串串蜿蜒曲折的裂纹,分布得如同织网,而且在不断地延伸。裂纹中有黑色的江水涌漫上来,闪着点烁的鳞光,似油,似金。镶嵌在裂纹中,让裂纹看着像闪电,像灵蛇,像黑龙。
大江的冰面碎了,冰封的大江开了。
走了的人正是跨过条条裂纹在走。脚下的响动让他们提前知道裂纹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延伸向什么方向。于是他们很快已经站立在大江的岸堤上。
鲁一弃没有走,他不知道怎么走,只能静静地站在大江中间。站立的地方是一块已经被许多道裂纹纵横包围了的大冰块,幸好它的浮力完全能够承载鲁一弃和女人、瞎子三个的重量。
裂纹一直在延伸,不停地延伸。整块的冰封江面变成了许多的小块浮冰。随着流动的江水,浮冰也流动起来,不时相互碰撞,发出隆隆响声。这声音与冰面开裂的声响混合在一起,让这条严冬中静谧的大江变得喧嚣异常。
《萨哈连江水志》:“民国年初,江水异常,立冬未久即开凌,却流凌不阻,黑水未淹,江道通畅。”
民间野史有传:民国初年,黑龙江出现立冬开凌流凌的奇观,世外高人推算,为天下有变,定国定疆、尽驱鞑虏之先兆。
浮凌往下游缓慢流去,上面站着依旧巍然屹立着的鲁一弃,他的目光看得好远好远。旁边坐着女人和瞎子,都默默无声,不知是未从状态中恢复,还是已经在静思下一步该怎么办。
已经上了岸的那个背着匣子的人往下游方向紧跟了几步,随即又止住脚步。潇洒飘逸地挥舞了一下衣袖,然后平静、淡定地看着鲁一弃他们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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