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还其道
作者:圆太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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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鲨口以为海里有什么死浮(大型动物或者鱼的浮尸),把这些鸟儿漂带到这里,但是现在一看,那些鸟儿漂飞得很散,远远近近都有些,不像是盯着什么死浮。

“不对呀,真的不对呀!这些鸟儿这样是寻不到食,活不了的。特别是那种鹭鸟和长喙黑面鸟,它们都是吃小贝小蛤这些滩食的。”

“你说吃什么?再说一遍!”鲁一弃很少有这样激动的言语,他的声音和腔调让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船尾下都传出一声轻微碰撞木板的声响。

“我是说,它们吃、小贝小蛤、这些、滩食。”壮硕的鲨口在鲁一弃激动地询问下,说话变得有些怯怯地,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

“滩食!你说滩食!”这趟海上之行,鲁一弃一直都在寻找着“滩”“琅”“福”这几个字,现在终于有人说到这个“滩”了。

“如果这些鸟儿像你说的是吃滩食的,那么这附近肯定有海滩。”鲁一弃这句肯定的话里其实带着太多期盼,他希望这里的些能人中有这样一两个能证实自己的这句话。

沉默,船上的这些能人高手都以沉默来附应鲁一弃。因为他们都无法用事实来证明这句话,这里远近都是茫茫大海,真的看不到一点海滩的痕迹。

沉默中渐渐多出了一种声音,那是前些天风中一直都夹杂的呜鸣声。现在这种声音重新出现,说明对家的船只已经找准引儿追上来了。

瞎子很明显地身体一抖,脸上歪扭出一个痛苦难受的表情。与此同时,船尾下铅铊再次飞出,目标是鲨口的后脑。

如电光闪烁,如金钟脆鸣。鲨口和瞎子同时出手。虽然一个没太多准备,虽然另一个状态欠佳,但是共同的努力让铅铊这次的流星打法失败都很彻底。铅铊被迫甩了个有力的弧线落入水中,随即再从水中拔出,没入到船尾下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鲨口和瞎子没有一点兴奋的表情。刚才的一击让他们又一次体会到高手技击的功力。他们两个的手掌都在发麻,虎口发烫,指骨阶生生地疼。两个行家里手都很清楚,这是位置角度帮了忙,如果是直面一击,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能力阻挡。

但这一击却让步半寸有了意外的收获,铅铊落水的声音让他听出了不对劲:“这里的水深好像浅了。不对呀,还看不见海岸子,哪会这么浅?”

“水浅了!”鲁一弃眼睛一下子亮起,心中的云雾顿时开了。

他极力压制住兴奋和说话的声音说道:“这里有海滩,这里就是海滩!”

对于鲁一弃说的话步半寸和鲨口没怀疑,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信。这海滩怎么会在这里?海子底面吗?

鲁一弃没有解释,而是继续小声问步半寸:“步老大,你估摸这里的水深能走多大船。”

“三舱底高。”步半寸答道。

鲁一弃不明白这三层底高意味什么,就继续问道:“对家那大船能行吗?”

“能行。”

“再浅呢?”

“再浅一舱就难行了。”

鲁一弃眼睛转了下,迅速趴在步半寸的耳边说了两句,如果说前面的话是刻意小声不让下面的人听见,那么刚才的举动就是绝对不能让下面的人听到,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吩咐完步半寸,鲁一弃然拔出驳壳枪,站在船尾。这一刻,他显得很是意气风发,一副独当关敌百夫勇的气势。

步半寸虽然不相信鲁一弃的判断,但是对于鲁一弃的吩咐却是没丝毫折扣地去做,这种现象是下意识地。所以他虽然很担心鲁一弃做的决定,却依旧拉着鲨口踮猫步悄悄溜下舵台,钻到舱里去了。

舵台上只剩下鲁一弃和瞎子,而此时的瞎子情况很不好,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地方难受,只是低着头,拄着盲杖不住颤抖着。

鲁一弃此时已经顾不得瞎子了,他巍然地站在舵台上,离着尾舷有两步远。然后将心境平复下来,聚气凝神,抛却一切杂念,迅速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超感的状态。是的,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去做,但他心里确实也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到底会如何。

鲁一弃调整好的这种状态可以感觉到各种气息、气相,可以感应到很多无形的气场。但是他却找不到船尾下老叉的痕迹。他心里暗自估计老叉应该藏在和大海极为贴近的位置,这样他这个高手挟带的气场才会被大海的气场掩盖,无法察觉到。但此时老叉藏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鲁一弃现在要感觉的不是这个,他要感觉的是那个随时会发起致命攻击的铅铊。步半寸和鲨口忙其他事情去了,瞎子状态又变得极差。现在应付这东西的主要责任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清楚自己这样做很冒险,如果对手不知道自己底料,自己还有:“改坎!”

两个字提醒了鲁一弃,自己刚才不断用言语扰乱对方的思绪和洞察力,以便让自己达到计划悄然实施的目的。而现在对手也是在这样做,以己之道还制于己身。刚才铅砣飞出时的确是不对劲,那是因为这次窜出的探底绳比上两次长多了。老叉这是在撤解固定住舵页的绳尾,为了掩饰自己由此发出的动静和微小变化,他以一次目标不明确的进攻来混淆上面人的觉察能力。可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瞎子的耳朵。

鲁一弃顾不得太多了,朝着船尾舷沿迈出了仅有的一步。这一步走得并不太稳,因为船在他迈出这一步的过程中有了些许的变化。要是在他能保持自然空灵的状态下,这种变化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而现在他慌乱了,着实慌乱了。

驳壳枪伸了舷沿,往下面舵页的位置射击着。此时的射击很盲目,没有准确的目标,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下意识地把开枪当成了一件事情在做,一件必须做的事情在做。子弹大多射入了海里,只有极少几颗射在舵柱和舵页上。但这所有一切都改变不了接下来发生是事实,船转向了,调头了,在一个不大的范围里转起了旋儿,就像刚才对手铅砣落回时那样打着旋儿。

射完一匣子弹的鲁一弃跌退了两步,以一种极度沮丧的神态跌坐在了甲板上,这次是他北平出来后遭受的最大打击。到目前为止,这是唯一一次能面对面彻底击溃他心理的对决。沮丧的同时,他还奇怪,对家青衣人那样的绝顶高手,自己都能应付自如,而这老叉在自己感觉绝不可能达到青衣人那样的造诣,怎么他就能不为所摄,并且窥破自己的用意,同样施加与自己。

“这杂犊子改了圈向,我们要干等着兜网子了。”冲出船舱的步半寸也失去了平常的镇定和沉稳,对着船舷下大声吼道:“你个嫖娘养的没头龟,有本事上来,我揭了你的龟壳做卜具。”

鲁一弃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他是头次听步半寸这样恶毒地骂人,也是头次发现步半寸这样会骂人。其实这些个捞鱼为生的在港口上鱼时,少不了与贩子、店家、运夫斗口,骂人都练出来的。

“是哪个捂了八天的臭贝瓤子,钻出了你这样个烂头烂尾的蛆虫。”

步半寸继续恶毒地骂着。这骂声让沮丧的鲁一弃精神突然一振,迅速把枪里换上一匣子弹。他希望自己没能做到的事,现在步半寸能够骂到。此时要能将老叉激出,几个人合力除了他,重新调整航向还是来得及摆脱对家的。

“你个缩娘腚里只出屁的蟹粪袋,老子等着你来舔脚泥呢。”

“狗臊根子一硬冒出个你……”

步半寸是翻着花儿地骂,可下面却连个急促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倒是远处风中的呜鸣声越来越响亮,空中猎鹰的唳啸越来越尖利。

鲨口快步跑上了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来了吗?!”舱台下的女人紧张地问。

“东十五线网直头(正东偏南十五度),日头齐杆(太阳升到桅杆高的时间)就到,鞋数三片鸭拐子(两艘三桅带划桨的船)。”

鲨口说的话女人听不懂,鲁一弃也听不懂。

但是步半寸能听懂,他的脸色变了,咒骂声也显得急促而慌乱了。

船尾下的老叉能听懂,于是他也终于打破沉默了:“步老大,省省唾沫星儿吧。要你这样一骂我就被激上火,那早就没命喝江湖这碗水了。原本是打算松着你们扣儿,让你们启宝来着,然后我们再收扣拢兜。你们倒也都不是省油的亮盏子,硬是折腾着要走勒扣启宝这路数。”

步半寸止住了骂,有些无奈地止住骂,老叉的话让他继续骂下去已然没多大意思了。

“都等着吧,我瞧这顺风顺水的,也不用日头齐杆的辰光,那两大舟子就能到。说实话,也许合着天数就该如此。原先四只大舟子尾着我们的,只是赶在前面的两只可能毁在倒海楼里了,后面这两艘好像是被倒海楼的余浪推移了航线,反倒凑巧觅到我们这船的影儿了。”

步半寸不但止住了骂,连呼吸都放轻放缓了。

“我是真没有留引子,就算留了被倒海楼一冲也不知道到海子的哪个旮旯里去了。那只瓷瓶刚出水时我瞧着稀奇古怪的以为是个宝,后来拿在一块儿时间久了,我感觉自己身上被对家种下的活灵符(类似下蛊、尸脑虫这些定时发作的制人手段)有异动,这才觉出那瓶子上附着怪异。”

步半寸从衣带上扯下些棉布丝线,捻成个团团抛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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