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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承宗凭鲁家六工中的定基一技,从余宅正堂门左廊柱前的事情,周天师是在离开的船上悄悄告诉鲁天柳、鲁承宗知道的。
龙虎山掌教天师连同他本人共派出了八路人外出寻找线索。每一路只查三个字,这样的话就算有人能解正这三个字的意思,也无从知晓其他内容,绝了其中奥秘外泄的可能。
八路人中目前收获最大的就是这周天师,他寻访的第一站就是湖北境内的武当山,因为在那里有他一个俗家时的远房亲戚,这个驼背老道是专管经册文记的整理和收藏。在他这里周天师不止是找到本分任务需求教三个字代表的意思,还意外获知了黄绫上另外三个字的意思和来历。
“假真武”,当这三个字往驼背老道面前一放,老道眼都没眨一下便说道:“我带你们上金顶瞧瞧去,在那里你也许会悟出这字里暗藏着的意思。”
鲁天柳顺着那条蜿蜒的石道往前走去,她的心里并非不害怕,前面这样一个死寂如同坟墓般的小镇对于一个孤身女孩来说除了恐怖还是恐怖。她之所以决定继续孤身前行,是因为刚才伸出的手掌告诉她,她可以继续往前去。
手掌是不平坦的,手掌上掌纹纵横交错,但是细密的霏雨洒在手掌上看着均匀,其实还是有很多区别的。布上一层水面后的手掌在光线的作用下亮度不一,有暗有明。于是鲁天柳便从这明暗的交替和掌纹的分布中看到了答案——顺出相式。鲁天柳用的方法综合“掌卦”和“遂境算”,这是两种最古老的卜卦方式,也就是秦先生这样守古不变的风水先生才懂,也只有柳儿这样天性通玄的人才会去接受和运用。
顺出格相,居然能够顺出,那么就应该可以进,柳儿是这样想的。至于这卦象是否准确,她没有想太多;至于进去的过程有多艰难,她觉得没有必要去想。
绕过了池塘,再往前就是小镇的入口了。
鲁天柳再次停住脚步,她清明的三觉在搜索。说实话,她期盼能从这些建筑中找到有人的迹象,哪怕那人是对手,是伏子,是要命的人扣,那样的话她的心里会比现在更加放松些。
眼下最派用场的是柳儿的听觉,但是她没有听到异常声音,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她的嗅觉眼下比不上听觉,大概是因为受到自己体味的影响,这十多天在这山沟子里钻,一路破坎解扣,根本不可能完全解决个人卫生。触觉倒是依旧灵敏,但是紧贴近身体的雨丝在感觉中放大了它们的飘舞、震动和撞击,影响了鲁天柳感受到更远处的气流和环境变化。
但柳儿看到了一件东西,这让她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在路边,有一丛刚刚绽开了的野花。那些小花洁白里透着些淡蓝,白嫩得像是透明的一样,晶莹如玉,在雨中显得格外的娇嫩柔弱。
最靠路边的花枝中有根折断了,垂挂着那里轻轻摇曳。
柳儿天生对花花草草有特殊的感情,看着那断枝,心里油然生出一丝怜惜。她走过去,蹲下身来,把那断枝摘下。那枝上还带着几朵晶莹小花,花上沾着密密的雨珠,显露出的美丽只有天成。
鲁一弃把花枝插在自己盘好的发辫上。这一刻她的心情很放松,不是因为这枝小花给自己增加了妩媚,而是这样一根断枝告诉她知道,前面有生命存在。
花枝断了,一丛花枝中只有一枝断了,不可能是风吹雨打的,更不可能是野鬼游魂所为,只有可能是人或者动物弄断的。
所以柳儿放松了也放心了,因为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一部分释然了。人或动物会置下恐怖恶毒的坎面扣子,但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这些总好过恶鬼凶魂的出现。
进镇的脚步很谨慎,进镇的脚步也很轻松。
不知道柳儿是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有可能弄断花枝的除去人和动物,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比如说尸变的老尸、蛊咒控制的活尸、养鬼人挟带的鬼力……
进了小镇,鲁天柳立刻就觉出不对。为什么?因为她看到房屋屋檐下流挂的雨帘。这样的霏霏细雨不应该有这样大的雨帘,只有中雨以上的情况才会出现檐下雨水才会有这么大的流量。
那么这些屋顶上的水是哪里来的?要么是山泉?雨天周围的山体是会有大量雨水积聚,然后往山谷中汇流。柳儿往四处略微看了下。也不对,这里的房屋并有贴山而建的,整个建筑群也不曾采用檐额叠接的手法,接聚不到这么大的水量。
就在鲁天柳为眼前的奇怪现象疑惑不解的时候,更为诡异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四处查看的鲁天柳眼前突然一阵恍惚,一种眩晕后的反胃和恶心涌上心头。她以为是前额流下的雨水混淆了自己的视线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于是狠狠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是想抚尽雨水,也是想用这样一个动作让自己平复下来。
但是事与愿违,视线清晰以后,她变得更加地恍惚和晕眩。在她的眼里全是那些雨帘。而且那些雨帘好像还在变密,流滴的速度也在变快。逐渐变成了一张张的密网,这些网还不断发出间断的、跳动的反光。在这种反光中,鲁天柳觉得周围的房屋变形了扭曲了,脚下的道路像是要翻转过来。
“踩坎子了!”柳儿心中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目障子的坎面。”她也知道这一点。
“断了目障子就能解。”其实明白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鲁天柳极力将眼睛闭上,一对眼皮的闭合竟然要费这么大的气力是她没有想到的一点。
眼皮终于合上,但是眼中雨帘的情形却并没有消失。她依旧晕眩,她依旧感觉到所有东西都在变形扭曲。而且这一切比刚才没闭眼时还厉害,她的脚步开始变得踉跄,已经很难保持身体的平衡,随时都会自己将自己狠狠摔倒在地。
柳儿急切中想把眼睛睁开,但是沉重的眼皮像是黏住了一样,怎么都睁不开。
这些也都是柳儿没想到的。一瞬间,她感到如此地无助和脆弱,就好像万丈高楼失足踏空,失去了一切的凭仗和支持。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意识地保持住不让身体倒下。
的确不能让身体倒下,已经踩在坎面之中,身体倒下会因为接触地面的面积和压力变化而导致其他扣子的连续启动。
周天师跟着驼背老道上了武当山主峰天柱峰的顶端,这里有一座让人匪夷所思的建筑——真武金殿,俗称“金顶”。
说是金殿,其实整座铜殿的构件都是铜制,它始建于明永乐十四年。采用的是当时最高规格的重檐庑殿顶,拥有这样档次据说是永乐皇帝朱棣御旨亲许的。
金殿是分件铸造的,所有构件儿都是在京城铸造,然后再运上武当搭接构建。这些构件儿都预留榫眼槽口,采用榫、铆、拼、焊的手法,连接精密,浑然一体,毫无铸凿之痕。一般人很难想象出这项工程的复杂和艰难,整个铜殿的设计和构建真的就是夺天工之力。
金殿面阔、进深各三间,高全文的,第一句便是“火灵继”三字,刚刚老道提到“火灵之续继”也许就与这三字相合。看来武当这一行是走对了,除了达到自己原有目的外,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老道没注意周天师的表情变化,仍自顾自地说着:“这句没由头的话,那永乐帝却如获至宝一般。据那文料上说,永乐帝好像是原本就知道前面‘火灵之续继’是什么意思的,而后面‘唯假于真武’,他却也不明白其中含义。后来没办法,便聚集文家和道家高人一起来解。”
“解出的结果有两个,一种结果认为‘假于真武’是假手于真武,借用真武神之圣力来行天道。另一种结果认为设下个假的真武神是第一步,然后继续下面的种种步骤,便可以达到某种关键的目的。至于其他什么步骤,却是记官未曾录下的。”
周天师再次心中狂跳,未记录下的其他步骤会不会就是黄绫上十二字真言的其余内容。
“对于两种说法,永乐帝没有钦定。但在不久之后,他便着手委派人建这金殿。后人来看,这永乐帝是采用的稳妥做法,将两种解出结果汇作一道。建真武金殿,是为假手真武,殿中塑永乐帝模样的真武像,却是设下假的真武。”
周天师随口插了一句:“那为何要建在武当天柱?”
老道嘿嘿一笑:“这倒是朱皇帝自己家的道理,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出。说是紫禁城与武当山所处位置正好为天地阴阳两眼。所以永乐帝才会迁都北京,并且将紫禁主殿命为太和,同时将武当也赐名太和山。皇帝自己置身紫禁占住一个眼,为保江山安泰,永世和顺,当然会让自己模样的假真武替他占住另一个眼。”
对于这种说法周天师心中其实很不以为然,估摸老道的这种解释要不是从什么野史、稗史上看到的,那么就是从什么吹牛说书的口中知晓的。
不过对于这“假真武”三个字代表的真正含义,却是一定要老道帮忙拿个主意的,总不能带着两种结果回去,这些真言偈语差一点便差到天上地下去了。还有那“火灵继”,不知道这老道是否也知晓一二。
周天师把驼背老道拉到金殿的一角,背开其他人,然后掏出大黄烟叶捻碎,装了一烟筒,给老道递上,再点上。
老道连吸几口后,终于眯缝着眼,舒坦地长出口气,浑身上下都透着满足。
周天师趁这时候悄声对老道说:“老哥,这趟来的真实意图我也不瞒你,有个信家对我们天师教不错,常年都有供奉。只是最近祖上风水被破,家道一落千丈。这事我们天师教不能袖手旁观,便出手相助。虽然在他祖坟上找到刻有‘假真武’的偈石,但对家还布下了‘意不移’的蛊咒。现下就算是移开偈石都没用,除非是解出这三字的真实意思才能寻缺下招儿。所以这三字还要麻烦你从那两种结果中给点个明判。”
老道没搭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然后又轻抿了两口烟,这才放下烟筒清清嗓子说道:“同是道家,处事取不尽相同。你天师教与武当相比,倒是更烟火气了些。话既然说到这儿了,那我也不好驳你,更不好揭实,只是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
周天师听了这话心中一阵烦躁,脸上也火臊起来。看来这老道心中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话是搪塞他,可自己的所知的实情又确实不能相告呀。
“你问的事我不能回你准底,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现象,然后自己去判断。因果相衔,还是信自己的判断比较好。”
老道的话很在情理之中,周天师心怀感激地点点头。
“听说过‘雷火炼殿’吗?这是真武铜殿的一个奇景。每逢电闪雷鸣的时候,光球在金殿四周滚动,但霹雳却击不到金殿,金殿经受一交次雷击后,不仅豪无损伤,无痕无迹,反而其上的烟尘锈垢被烧去,雨水一洗,辉煌如初。这一奇观被称为‘雷火炼殿’”。
“每次‘雷火炼殿’之前,真武铜像会出汗,一旁的海马铜像会口中吐雾,真不知道是害怕雷火的到来,还是以此将雷火引来。”
“真武大帝,本为北方水神,五逸《九章怀句》云:‘天龟水神。’;《重修纬书集成》卷六《河图》:‘北方七神之宿,实始于斗,镇北方,主风雨。’可永乐帝却将北方位的神灵立于南方,南北太和阴阳倒置。”
“你的意思是以水之神聚引火灵?”周天师的话冲出口后,也感觉自己今天有些把不住,少了修道者应有的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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