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坏,竟然编故事来骗我。什么家丁仆役的,我都知道了,你们唐家到了这一代,除了一子两女之外还有一个远房亲戚,远房唐家是侧室所生,因故搬到临城去住,而你就是那个远房的独子。”
唐川从她眸子里的眼神中分明察觉出她也许早就知道了真相,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否认了自己刚才的说法。
安阳公主将唐川的手紧紧地攥住,淡淡地说:“记住,你是唐公的后人,这一点,之前没有人可以改变,以后也不会有。”说到后面,她的语调变得斩钉截铁。
一时无言,两人已经走到西苑东围墙。
唐川借着夜色,发觉眼前是一堵数丈高的石墙,想到之前看过的“月圆之夜,紫禁之巅”再看看这堵墙,感觉能翻进皇宫大内的那简直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他见安阳公主突然驻足,便仔细地看了看眼前,除了墙上密布的藤蔓,别无他物。
唐川不禁问道:“门在哪里?”
安阳公主故作神秘地笑道:“呆子,我什么时候说从门里进去了?”
唐川疑惑道:“难道你学过梯云纵、草上飞,要翻墙过去?”
安阳公主的笑意更浓了,只见她把墙外的藤蔓轻轻地拨开,眼前立刻出现了一道光亮,唐川不仅恍然。
安阳公主指了指前面,依依不舍的说:“我回去了?”
唐川有意避开她的目光,道:“呃……回去吧,回去早点休息。”
安阳公主“嗯”了一声正欲进门,却突然从门内闪出一个黑甲卫士来!
唐川和安阳公主同时被吓了一大跳,只见那人身材魁梧,黑衣黑甲,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
唐川下意识地拔出古剑,警惕地盯着那人,问道:“什么人!”
那黑甲人看了唐川一眼,一声冷笑:“我是什么人,也是你配问的?”说完,他突然朝安阳公主躬身一揖,道:“黑衣卫廖永忠,见过公主殿下。”
安阳公主一摆手,道:“免礼,原来是廖侍卫,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到这来干嘛?”
廖永忠道:“末将也是刚刚到这,没想到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赎罪,太后娘娘见殿下迟迟不归,故派末将前来迎接。”
“哦,是这样啊,”安阳公主转身对唐川道:“这下你放心了吧?我这就回去了。”
此时唐川分明见到安阳公主跟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廖永忠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情知他是诧异公主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便收起古剑,故作恭敬地施礼道:“恭送公主殿下回宫!”
安阳公主作势欲行,刚刚进门,却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让开一条路,对廖永忠道:“你先去里面等我,我有两句话要和他说。”
她见廖永忠应了是,穿过石墙到了另一边,便转身缓缓褪下身上披着的那件大红披风,顺手披到唐川背后,转到面前亲自给他系上。
唐川只觉得安阳公主的两只玉手从身前环绕到颈后,人也跟着翘起脚尖,脸几乎贴到自己的脖颈上。呼吸着她身上散发着的芬芳,只感觉一种心动的感觉登时再次涌上心头。
安阳公主将披风缓缓系好,却不立刻将脸庞移开,而是凑到唐川耳旁轻轻的说:“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唐川一脸错愕地看着她消失在一片藤蔓之中,心中不禁一阵彷徨:“原来她已经……有了驸马了。”不知怎么的,此刻他没有期待中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喃喃自语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是了,她看起来比王爷要大上几岁,当然是已经嫁过人了,皇族公主还会嫁不出去么,再说她又生得这么天姿国色,有哪个男人抵御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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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庆殿内,胡皇后正在摔杯子砸碗大发脾气:“你们这群长着一堆榆木脑袋的废物,都给本宫滚下去!”
宫女们应了声“是”然后依次从殿内鱼贯而出。太监冯祥最后一个出门,他知道胡皇后和胡国丈有密事要谈,便将殿门轻轻带上,然后守在门外,阻止任何人进入。
宽阔明亮的宫殿一下子寂静无声,胡皇后顺手取下一支发簪挑了挑身前的一支烛火,烛光立刻变得骤然发亮。她平静了一下,扭头对站在身后地父亲说:“本宫记得你曾经说过,设下的这三道障碍是全部是你精心安排,引以为傲的精锐。你说他们不光会把事做的干净利落,而且还会不留痕迹,别人绝对不会怀疑到我们。可是他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地一关一关轻松地闯了过去,而且还完好无损、堂而皇之地进了长安城?”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此前一向对父亲的办事能力有绝对的信心,可是在这最关键的战役上却吃了败仗,她在看到临安王的那一刹那不禁被气得七窍生烟。
胡惟庸沉默良久,方才淡淡地说:“突厥那一支骑兵我本来就是想让他们先削弱临安王的侍卫人数,然后再让“四鬼”收拾残局,本来以为这两队人已经够了,没想到被他们冲了过去。我算对了他们的北上的路线,却算错了他手下人的实力,他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竟然把四鬼一个不留的干掉了。这件事始料未及,确实是我的疏忽,不过凡事总有个意外,而张士诚就是为了这个意外而存在的,之前把张士诚调过去不过是为了安心而已,没想到却派上了用场。要不是陛下从天而降,他这会早就到阴曹地府报道去了,反倒是你,怎么会不知道皇上出宫去了?”
胡皇后见父亲竟然把责任推了自己,心中不悦道:“陛下早就对我有了戒心,要出宫当然要想法设法瞒着我了,那你在外面布下的眼线是干什么吃的,眼睛都瞎了吗?”
“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别着急,此事要从长计议,现在我们还没输,他在宫外,你在宫内,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胡惟庸精于世故,他知道,现在已经进入踢皮球阶段,再说下去不仅无异于事态的发展,反而会造成两父女之间的裂痕,此时此刻,也只有他们父女两个才可以互相依靠了。
胡皇后哼了一声,道:“如今临安王回了长安,那些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和李氏王族勋戚们一定都在暗地里弹冠相庆,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较为稳妥。”
胡惟庸见她住口不言,眼光一闪,问道:“什么办法?”
胡皇后冷冷地说:“安阳公主这个小寡妇这几天一直住在慈安宫里,老太太明天要给她过生辰,明着说是图个喜庆热闹,其实暗地里是想见一见他那个宝贝儿子。依我看,他定然不会孤身前来,若是那两个侍卫跟着他一起进宫,那就想办法先把他的侍卫干掉,过后再找机会干掉他。”
胡惟庸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像刀子一般锋锐无比,就连自己都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女儿入宫不过短短几年,那种纯真无暇的性格却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副蛇蝎心肠。他自己回忆了一下,其实自己并没有刻意去培养她这种热衷于权利的**,相反,他很希望自己能够给她带来一个无忧无虑快乐的生活环境,可是从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开始了蜕变,究其原因,只因为两个字:宫斗。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这么多女人,全是为一个尊称为皇帝的男人服务,最开始也许觉得无所谓,来日方长能熬得住。可是日子长了,心理和生理上的**越发强烈,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心思全用到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上,结果越斗越离谱,唇枪与毒药齐飞,跳湖共上吊一色,一年下来死伤无数。这些个深闺怨妇个个恨不得把皇帝攥到手才好,有人说宫里的女人勾心斗角奇计百出,绝对不亚于战场上的两军交锋。当然,这些人之中有些人是主动的,而有些人是被迫还击,无论如何,胜利者只有一个。
而这位胡皇后,就是怨妇堆里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进了宫,谁也没什么依靠,就算你在宫外的关系再铁,里面的事他们也说了不算,只有靠自己,在经历了无数场阴谋之后,最终扳倒了在位仅仅一年的皇后,登上了几乎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宝座。
胡惟庸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如今临安王的两个得力侍卫,其中一个叫常遇春,另一个叫唐川,其中这个常遇春少时从军,被分派到临安府服役,不过是一介武夫,家世也比较明朗,父亲不过是河南道怀远县常家坟镇永平岗村的普通军户。而这个唐川的身份却让我有些意外,兵部给我的资料是他是昔年辅佐圣宗皇帝中兴之名臣唐伯虎唐公的后人,我为了确认这个消息,派人去唐城仔细探查,如今派出去的人只托人捎过来一封信便杳无音讯,我还没来得及再派人去。”
胡皇后脸色一变,问道:“信上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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