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公主脸色一变,急道:“你……”她一时语塞,竟然接不下话头了,要知道,那件事是她这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逐渐淡忘了,可是此时被胡皇后提了起来,仍然感觉到无比的心碎,是了,他是个没骨气的逃兵,可是他永远是我安阳的第一个男人,我这一生挚爱的男人,可是这话她没有勇气对任何人讲,因为他已经被万人唾骂,背负着耻辱命丧黄泉,而且还必将在史书上留下了耻辱的一笔。有时候,不在史书上露面未必不是件好事。
此时此刻,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上演。两军对圆,交锋双方都感觉对方一脚蹬到了自己脸上,唐川不禁想起了卡耐基的一句名言:没有人认为自己是错误的。
安阳公主自然认为自己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可是胡皇后也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在她的人生哲理中,皇帝的宠爱已经日渐式微,权利才是最重要的,人者一辈子总要抓住点什么,她已经没机会有儿女了,晚景凄凉无法避免,难道就不应该得到一些补偿吗?所以她也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可是唐川觉得她们都错了。安阳公主失于莽撞,此时此刻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胡皇后则失于刻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拿出来说,好好一个生辰就让她给搅合了。
其实唐川不知道的是,要说搅合,现在还远远没到分量,好戏还在后头。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平时好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今天是安阳的生辰,本宫高兴,谁也不许说扫兴的话。”
虽然在后宫养尊处优多年,可是姜还是老的辣。程太后见两个人掐得不可开交,便有心听听她们各自的想法,尤其是胡皇后的,平日里和颜悦色的,谁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而一个人在生气的时候往往会不自觉地吐露心言。她觉得自己听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亲生女儿又落了下风,她表面上虽然不好偏袒,暗地里却在等待机会给女儿打圆场。久经后宫沉浮的她自然不会因为胡皇后戳安阳公主的痛处而生气,因为她知道,在这里,弱点这个东西最好不要轻易暴露,可是既然被人家捉到了,你就要掐对方更疼的部位,最后就是比谁掐得最狠,让对方最疼,而胡皇后似乎已经深谙其道,安阳公主还远远未够班。 首.发
安阳公主一闪念,道:“阿娘你还不知道呢吧,你这个好儿媳妇,把舅舅贬到了黔南道。”
黔东道大概包含了如今的广东并广西部分地区,虽然现在的两广地区,广东是富得流油,广西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是在当时海上贸易匮乏的时期,那里可是一片不毛的蛮夷之地,远不如现在这样。当时那里的人不尊王化,生活作息方式也比较落后,谁要是被安排去了那,几乎等于是被发配充军,即使是原职调任,也等于是被贬了官。
程太后神色一变,马上又缓和下来,只见她忽然有些严厉地说:“去哪里都是为国尽忠,黔南道怎么了,那里住的不也都是咱们大唐的子民么?再者说了,那里的民生环境不如中原,这正需要像你舅舅这样的老臣去帮助他们改善生活环境。哪里的百姓需要程家操持,程家就会出现在哪里。这么不轻不重的话,以后休要再提!”她觉得自己不得不提醒安阳公主一下,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僵不好收场。
胡皇后在心里暗暗惊叹老太太的胸怀,又或者说是涵养,自己的亲弟弟被安排到了那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她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即使是表面上不生气,那也够沉着的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心悦诚服地恭维道:“太后娘娘真是心系黎民,臣妾拜服。”
话音未落,只见大内总管孟直引着国丈胡惟庸一齐出现在不远处。
待得两人一前一后临近,大太监孟直率先开腔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那里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波斯贵客,可能要耽搁上一阵子,陛下吩咐说,太后娘娘就不必等他了,先开席吧,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来。”
话音未落,站在胡皇后身侧的唐川敏锐地听到她发出的一声轻微的冷哼,像是对孟直禀报的事情很不以为然。
程太后闻言微微额首,随即把目光放到胡惟庸身上,问道:“胡国丈这是做什么来了,可是来找皇后商量国事的?”
“参见太后娘娘,”胡惟庸一拱手,面露微笑道:“太后,听说今天是安阳公主的生辰,微臣这是来给公主贺生辰来了。”说到这,他把目光转向安阳公主道:“公主殿下,微臣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已经连同皇后娘娘的那份送到了您府上,等您有空的时候回去一趟,便可以知晓了。”
安阳公主不禁好奇心起,问道:“你们送的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怎么不带到这来?”
胡皇后神秘一笑,说:“这两样物事是太后娘娘不喜之物,不过想来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安阳公主微微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程太后目光一转,笑道:“那咱们就不等皇上了,先回慈庆殿吧!他们准备了半天,应该差不多了。”说完,她率先起身,临安王和安阳公主见状一齐起身相扶,胡皇后下意识的像是也想上前搀扶,可是发现自己已经搭不上手了。
一行人前扶后拥着向慈庆殿行去,待到得殿内,唐川才知道程太后为什么在外面晒了太阳了,原来除了因为外面风景好之外,殿内一直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
不知道是孟直吩咐过,还是慈庆宫的掌事太监比较激灵,本来殿中的布置已经按人数预置好了,可是他见胡皇后和胡国丈竟然一齐露面,特意又加了两条长案。
“这么讲究,不会是鸿门宴吧……”灯火通明的殿中已经布置齐全,让唐川觉得很有古意,中间是一片空地,空地的上首一条长案,左右两侧各并排摆着几条单人长案,并不像市井与现代那样一家子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一行人等按照尊卑序次落座,程太后自然坐到上首,太后的左手边第一张长案留空,像是给皇上留的,后面依次坐着程皇后和胡惟庸,而右手边则坐着临安王、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刻意拉着站在临安王身后的唐川坐到她右手边的一条长案上,在一番忸怩之后,唐川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只好尴尬地看了一眼依然侍立在临安王身后地常遇春,盘膝坐了下去。
长案宽敞,宫女太监们陆续上菜,一盘盘手艺精致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果品依次落到了众人的案中,唐川不自在地看了常遇春一眼,又瞅了瞅安阳公主和临安王,见他们三人都是一般的习以为常。
宫廷生活奢华而靡费,从长案上这些叫人眼花缭乱的器皿中就可以看出。单说唐川面前这羊脂白玉爵就价值不菲,此玉光滑细润,颜色洁白呈凝脂般散发着含蓄的光泽,触感润滑冰凉,似这般品质者唐川也只是在一个介绍古玩的节目中偶尔见过一次,那主持人将此玉爵介绍得郑重无比,可见其价值连城。
宫女们将长案上的玉爵都倒满了酒,程太后率先举爵道:“这慈庆殿里好久没这么乐呵了,今天是安阳生辰再加上临安王回京,真可谓是双喜临门,皇后和国丈都是忙人,如今也赶来给安阳贺生辰,真是难为你们了,来,咱们先饮此一爵!”说完,她便将爵里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便一起举爵而饮,安阳公主不禁急道:“阿娘,你身体不好,可不要喝太多了。”
程太后笑道:“这点酒算什么,本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喝上几坛子酒都不嫌多。”
宫廷御酒酒香浓郁,芬芳醇正,清冽甘甜,一品之下果然不凡,比唐川之前在那些山村镇店里喝的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说是玉液琼浆也不为过,他在喝完一爵之后不自觉又给自己满上一爵,见众人都没注意自己,连忙偷偷的又喝了一杯,却没曾想太后立即说道:“唐将军,这御酒味道如何?”
唐川不假思索立即应道:“回太后娘娘,这简直就是琼浆玉液啊,太好喝了!”
程太后闻言目光微敛,不禁摇头一叹,说:“可惜啊,老喽,不能喝太多。”
“这太后竟然爱喝酒!是了,她既然和黔南道观察使程芳是一家,必定是程知节的后人。程家世代为将,以武闻名于世,武人么当然都爱喝酒了。”想到这里,唐川不禁说道:“太后您一点都不老,我外公都六十多岁了,每天还能喝上半斤二锅头呢!”
“外公?”安阳公主扭头问道:“你还有外公?”
“呃……啊!”唐川想起外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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