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川声音响亮,听起来在众人心里更是如石破天惊一般。
两个吊唁者好奇地打量着唐川,心中在猜测着,这人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对死者不敬么?
“这个应该不会,奴家在收殓家父遗骸的时候仔细辨认过,确实是家父无疑。”张雪琼道。
“哦?张小姐是如何辨认的?”唐川不禁问道。
“体型,相貌,还有穿着打扮,”张雪琼被唐川问得莫名其妙,却也依言答道:“那天吃饭的时候爹爹是和我们在一起,后来他说有些倦了,就回到那边睡觉,没想到过了半夜……”
唐川见周围诸人特别是张雪琼神色都有些痛苦难过,便道:“张小姐,我知道这是一个痛苦的回忆,而且你们一定会想,张太医是张小姐的父亲,难道她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识了么?不过我左思右想,这件事真的是非常蹊跷,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来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这件事至少会关系到张太医的死因,所以还请你把我的问题一一回答,最后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嗯,唐公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张雪琼从唐川坚定的眼神中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
唐川回想起方才张雪琼回答自己的话,便问道:“张小姐方才说张太医吃过饭,然后主动跟你说有些倦了。要回去睡觉,是么?”
“嗯,是这样。”张雪琼轻声道。
“好,那第二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张小姐一定要慎重回答,”唐川问道:“张太医一直以来都是短须,对么?”
“嗯,爹爹觉得长须容易脏,还要分神打理,所以一直都是短须。”张雪琼依言答道。
“张小姐随张太医行医多年,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易容术这门神秘的法门?”唐川问道。
“似乎听说过几次,爹爹对此道一窍不通,不过有几次他见我在化妆,便提起过说这世上最神秘的化妆术就是易容术。”张雪琼想了一会,答道。
“好,这几个问题足够了,我现在要开始推论了。”唐川见众人的焦点都击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就连看门的家丁也忍不住向这边靠了几步,想要听清楚厅中诸人的谈话。
“首先,我被救到张府之后一直昏迷着,所以我不确定之前救我的是不是真正的张太医,可是自从我在府中醒来之后,见到的张太医就一定不是张太医了。”他顿了顿,续道:“我记得那天张太医在我醒来之后来看我,说了会话之后突然做出了一个捋胡须的动作。咱们都知道,只有长须者并且爱惜胡须的人平素里才会这样做,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而张太医一直是短须,并且从张小姐的方才的回答中可以得知,张太医并不怎么爱惜胡须,所以这个捋胡须的动作是一个非常大的疑点,它变成了一把钥匙,他开启了我诸般怀疑的大门。”
梅心听唐川说话,心里一直在思索,待听得他一句话说完,登时插言道:“之前确实没见老爷捋过什么胡须,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长须嘛。”
管家张福也迎合道:“正是,正是。”
唐川续道:“其二,我记得张小姐帮我施针的时候曾经说过,若不是抽不开身,张太医在的时候轻易不让张小姐代劳。可是从我醒了之后,无论张太医在与不在,一直是张小姐给我施针,就连最后的诊脉,他都放手让张小姐去做。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张小姐与我肌肤相亲,作为父亲的他竟然不闻不问,这也是一个疑点。”
这话说完,唐川见张雪琼和梅心都陷入回忆中,看来自己的推论没错,便说出了第三点:“第三,张太医搬到客房这件事,之前我问过张小姐,张小姐说张太医在睡觉的时候非常依赖中药的味道,甚至闻不到药味就睡不早觉,可是这回他偏偏要搬到清净的客房去住,这是一个最大的疑点,因为这不仅仅包涵了习惯,也引伸出一个心理问题,假设我的推论正确,这个张太医是假的,是别人易了容混进来的,那他肯定不会习惯中药的味道,既然是混进来的,精神必定紧张,被中药味一熏,肯定会生出一些不正常的反应,而呕吐和睡不着觉就是最普遍的两点,而且他可以借着这个借口远离本来很熟悉张太医本人的人群。”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唐川继续说道:“这也就引出了这个已经死了的张武,既然我假设这个张太医不是真正的张太医,那么这个张武肯定就是他招来的帮手。不过张武的死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所以在这里,我郑重地恳请张小姐。”说到这,唐川盯着张雪琼住了口。
张雪琼顺着唐川的推论听下去,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见他住口不言,也就问道:“公子需要我做什么?”
“开棺验尸。”唐川淡淡地说。
又是石破天惊的几个字,这种震撼不亚于唐川说棺材里躺着的不是张太医的那句话。
“什么?”张福闻言匆忙挡在棺材前,神情紧张地对张雪琼道:“张小姐,此事万万不可,若里面躺着的果真是老爷,那咱们可就犯了大忌了!老爷在天有灵,也不会原谅咱们的!”
张雪琼沉思良久,方才说道:“唐公子,你的这些只是推论,开棺一事,关系重大,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唐川郑重其事地说:“张小姐请讲。”
张雪琼皱着眉头问道:“如果你的推论正确,那那个人为什么要冒充家父呢?”
“呃……这个……”一句话真的把唐川问倒了,他忽然发觉此前的推论都是建立在一个废墟之上,而最深处的原因自己竟然没想明白。
我靠,好像是出洋相了,唐川分明感觉脊背上溢出了汗珠。
“这个容我理一下思路,好好想一下。”
唐川低着头,仔细地思索了起来。
似乎张太医是在把我救到张府之后才生出异常的,至少他搬家是在我被救之后,如果说救我的人是真的张太医,那么这件事与我可就大有关联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没想到这场阴谋,是冲我而来,而张太医的死,却是因我而起。
不对,也许张太医没死,棺材里的是那个冒牌货!而冒牌货的死因一定也是和张武一样,被杀人灭口。
阿米托福,我不杀伯仁,别人却因我而死,千万别这样,唐川在心里暗自祈祷。
张雪琼和梅心见唐川脸上阴晴变幻,俱都想等着他想通了再说,可是管家张福等了半天见唐川不说话,却绷不住了,只见他开口说道:“唐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呀!”
唐川被这句话叫的一醒神,便说道:“哦,是这样,此事关乎朝廷的脸面,因此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说。因为万一传了出去,谣言自我口中说出,没准会被抓起来定罪。”说完,他一回头,看到两个吊唁者迟迟不走,像是对唐川说的事很是好奇。
“刘叔罗婶,我们有紧要事要谈,还请……”
梅心话未说完,两人知道她要下逐客令了,虽然好奇心大起,也就不好厚着脸皮再留下去,只得说道:“啊,好好,我们也该走了,家里孩子还等着吃中午饭呢,你们谈,你们谈。”说完,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去。
唐川见管家张福随即让两个守门的家丁把厅门关上,便对三人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就算是杀头,我也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说到这,张雪琼开始怀疑其唐川的身份来,只见她问道:“唐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凭感觉,我觉得你似乎不像是个只是来远游的学子。”
“张小姐说的没错,不过我的身份是什么倒不是重点,如今最重要的,是查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唐川担心张雪琼知道了自己之前的意图会心生反感,便想暂时把这一页揭过去,就算以后不再见面,也想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
“好,那你说吧。”张雪琼心知唐川说的没错,也就不再追问。
“这件事要从宫里的胡皇后说起。我不知道胡皇后在京城平民中的口碑到底如何,只是据我了解,她对于权利有着极度的渴求,并且会为之做下任何事。你们都知道,当今圣上虽值壮年,却体弱多病,临安王前些日子赴京,正是准备在皇上龙驭宾天之后继承大宝,可是胡皇后帮助皇上理政多年,身体却好得很,对权利也渐渐有了极大的渴求,因此她不愿就此放手,而是暗中想要把持朝政更久一些,所以明里暗里跟王爷势不两立。”
“那这又与张太医有什么干系?”张管家问道。
“大有关联,因为你们都知道,胡皇后怀孕了。”唐川道。
“嗯确实如此,这件事家父跟我说过,而且宫里宫外都传遍了。”张雪琼若有所思地说。
“正是如此,不过此前胡皇后只是想让皇上一个人知道,并未想要声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闹得满城风雨,不过她要是真怀孕也就罢了,可是从从现在来看,这就是一出闹剧,而这处闹剧的核心人物之一,就是张太医!”唐川坚定地说。
见众人不解,唐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身份隐瞒不得,若是叫人家相信自己的话,少不得自己也要透点底了,便只得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被打成重伤而被救到张府,是因为王爷想要知道真相,所以派我来向张太医探明皇后是否真的怀孕。”他不敢说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说不得只好往王爷身上推一推了减轻一下仇恨了。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