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只狐狸
作者:姜柏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860

权利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这句话一点不假。 首.发

当初胡惟庸看中黄平先的就是他踏实做事却与世无争的态度,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实人,结果在其升迁官至吏部侍郎之后,这位在奸诈得成了精的胡惟庸的眼里,老实人黄平先却做了一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黄平先当初科举中第,老家中最大的官宦世家的老爷一眼就相中了他,随即笑呵呵地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他,要说这七品官多如过江之鲫,当过京城四品要员的老太爷觉得虽然女婿只是个七品小官,在他看来,这却是一笔不错的投资,穷苦百姓出身的黄平先鲤鱼跳龙门,不光当了官,还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官家小姐,这在周围的百姓看来那可真是祖上冒了青烟。

黄平先起先对这位小姐夫人那真是敬为天人,放在手里怕脏了,含在口里怕化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官越做越大,眼界宽了,这股新鲜劲也过了,他觉得什么小姐、大家闺秀,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怠慢之心也越发明显,特别是在搭上了胡惟庸这条船之后。

七年之痒的定律在黄平先升任吏部侍郎之后终于爆发,起因是黄平先要纳妾,而且是个出身不好却容貌娇媚、身姿妖娆的女人。

黄夫人觉得这个来路不正的女人是个狐狸精,死活不让进门,这可惹恼的黄平先。在几次周旋未果之后,黄平先忍无可忍终于摊牌,他拿出早已写好的休书丢给了这位在他一文不名时便过了门的结发夫人,后者起先寻死觅活,最终看破红尘,去了五台山削发为尼。

胡惟庸初到京城立足不稳却锋芒毕露,其他几股不能算是正直的势力对其的能力颇为忌惮,所以屡屡发难,意图让这个借着女儿上位的土包子哪来的滚哪去,可当初还是胡妃的胡嫣儿的枕边风着实不俗,几十个回合下来胡惟庸愣是没伤到一根汗毛。

光防守不行,谁知道胡嫣儿什么时候会失宠?天威难测,还需早作打算,可是胡惟庸却有心无力,区区一个礼部侍郎能做什么呢?就在这个时候,表面上正直不阿实则走了胡惟庸门路的黄平先知恩图报,先是在即将到来的三年一度的对所有在职官吏的大巡查中将几个对胡惟庸威胁最大的官员套了进去,接着又甘冒天下之大不违对他们这些朝廷命官严刑拷打逼供坐实罪名,搞得几波势力中的大小官吏人心惶惶,不知道这个主持京查的吏部侍郎为什么拿他们开刀。

常在湖边走,哪有不湿鞋,虽然被牵扯进去的官员叫苦不迭,却也无可奈何,手中有权的官吏又有几个甘于只靠微薄的俸禄过活呢,所以是一抓一个准。

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有人查出让黄平先升到这个位置的人正是胡惟庸,而黄平先始乱终弃的事情也被挖了出来,可是那时候黄平先风头正劲,他们打算按兵不动伺机待发,没想到起先被陷进去的几个高官耐不住酷刑将手下的干将几乎全抖落出来,结果当然是被一网打尽。

剩下的残兵败将不是在逆天乏术、心灰意冷害怕被报复之下辞官归隐,就是放不下功名利禄转而费尽心思依附曾经的政敌。

看似弱不禁风的胡惟庸就在一个亲信有如凶神恶煞般的大刀阔斧之下转危为安,终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说白了,黄平先就是胡惟庸身边一条不咬人则以,咬一口就要人命的恶狗。

相比之下卢正阳的家世要显赫得多,祖居素有“八关都邑”之称的洛阳,世代为官,至今已有六代,祖上官位最高者官居一品太子太傅,圣眷之隆可见一斑,有句话说贵不过三代,能六代为官皆为显贵的家族可以说是寥寥可数,可越是如此,子孙后代就越不敢掉以轻心,家教严苛的他最担心的就是犯下什么错事辱没了祖宗,而卢正阳走的路不是孤芳自赏,本分做事,远离是非,而是个十足的墙头草,哪头风大就往另一头倒,小心谨慎地左右逢源保得二十年下来官位逐渐攀升。他既不和胡惟庸走得太近,又时刻保持着一种可有可无的关系,他觉得这种状态之下自己的危险系数最低,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没什么目标,只想混混日子的人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百无聊赖的卢正阳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了一股野心,不甘就此堕落的他越发抱紧胡惟庸这条大腿,可正在得意洋洋之时,权倾天下的胡惟庸倒了。

卢正阳不怪别的,只怪自己一时糊涂,竟然想要做个开国功臣。

剩下的曾从文在大理寺是个怪胎,他自命清流正直不阿,既不攀附胡惟庸也不对两个顶头上司点头哈腰,看到龌龊事虽不出头却往往以一声冷哼表达态度,时间长了搞得两个上司既尴尬又拿他没办法,在这个时期,清流也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势力,这些人不怕死,专门喜欢抓住那些有实权大臣的小辫子上折子痛骂,不给人家留一点面子,他们自认为自己很有骨气,不为五斗米折腰,面对那些折了腰的人就是要上去狠狠地踩几脚过过瘾,也不枉自己成天吃萝卜白菜以精神境界为最高修养。

黄平先和卢正阳原来都以为曾从文就像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正直”清廉的曾从文不爱财弄权却极端好色,以至于就连朋友的老婆也不放过,在从胡惟庸口中得知这件事之后两个老油条纷纷在心中惊呼看走了眼。

而正因为曾从文不干净,所以三个人终于能在表面上四平八稳内心实则惊慌失措的一百天之后第一次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

气氛凝重而尴尬,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漏网的黄平先率先开了腔,说出来的却是一句不咸不淡的开场白:“这茶不错,正宗一芽一叶的信阳毛尖上品,两位以为如何?”

卢正阳陪着笑道:“确实不错,芬芳浓郁,醇甜爽口,是毛尖之中的上品不假。”

自从上次被胡惟庸泄了底以来,曾从文再也摆不出那副清高的架子,可又一时摆不定位置,所以在熟人之间总觉得哪里别扭,他听两个上司不聊事,先聊茶,不想兜圈子,便直截了当地说:“这几个月两位大人辛苦了,期间下官也学到了很多,真是受益匪浅。”

黄平先眼芒一闪,眼角的笑容一闪即逝,随即叹了口气道:“哎呀,这几个月老夫觉都睡不好,满脑子审案啊,诉状啊,还有些别的案子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若不是两位大人与老夫分忧,只怕还真熬不过来。”

卢正阳依然是一副让人不讨厌的笑脸道:“黄老太客气了,尽职尽责,这本是我等分内之事,何来分忧之说,再者这么大的案子,以您这样的年岁,事必躬亲,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卢某除了佩服还是佩服,改天一定要向您讨教养生之道。”

曾从文陪在下首,听黄平先故左右而言他,心说这会你还装什么蒜,再听得卢正阳说话越发阴阳怪气的,心里直作呕,全然忘了他做的恶心事也不比对面两个少。

黄平先老而弥坚,从卢正阳的话语中依稀品咂出一丝讽刺的意味,可是事到如今,也不愿跟他计较只好客气道:“卢大人过誉了,若是这场风波真的可以过去,老夫一定倾囊相授,呃……哈哈。”说完,他打了个哈哈,似乎是觉得自己一语道破了天机。

曾从文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和他们两个坐在这闲扯淡纯粹是浪费时间,自从上次胡惟庸泄了自己的底,他愣是好几个月没踏足那个女人的门,察觉到有些不对的那个将军妇偶然在路上撞见了曾从文,后者也没打招呼,只是匆匆而过,惹得那女人唉声叹气,怀疑这个面如冠玉、风流倜傥让自己情孽纠缠的曾公子另结新欢、喜新厌旧。

初夏的屋子越发闷热,曾从文拿起扇子扇了扇风,然后问道:“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么?下官总觉得还会有些什么,黄大人有什么看法?”其实在他眼中,沾花惹草的自己可以没事,素来以墙头草闻名的卢正阳可以没事,唯独这个曾经给胡惟庸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黄平先不可以没事,最近他虽然跟胡惟庸走的不是太近,可是无论如何当初可是胡惟庸天字第一号走狗,要知道,那些获罪的官吏,一半确实跟胡惟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另一少半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他心里也没底,酷刑之下,为了少几分痛苦被逼无奈胡乱咬人的人大有人在,这么迅猛的势头,他怎么可能相安无事?

“呃……”刚刚道破天际的黄平先心里虽然认可曾从文的看法,却没有把话说透的意思,转头望向卢正阳,问道:“卢大人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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