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照张宸的理解,一个案件的审理总是要有一段时间的,最快最快你也得开两次庭,让控辩双方唇枪舌剑的交两回手吧。或许由于张宸不是学法律的,了解的案例不够多,总之他是绝对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案件,是当天开庭,当天就宣判,而且整个庭审过程不超过半个小时的。但是在今天,就发生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案例。
宜家家具厂控告安州家具厂侵犯其“宜家”商标专有权的案件,于1988年3月15号星期二在安州市西桥区法院开庭,开庭地点在主审法官唐有财的办公室,涉及人员包括法官唐有财及书记员一名,原告宜家家具厂厂长徐宝木及其代理律师胡伟,被告安州家具厂副厂长许兵及其……嗯,被告没有请律师,另外声明,由于唐法官办公室太小,坐不下更多的人,所以本案无其他旁听人员。
上午十点,唐法官宣布开庭。首先由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然后由唐法官宣布案由,并告知原、被告有关诉讼的权利和义务,程序非常正规,此过程耗时5分钟,当然,要不是于副厂长一脸不耐,不停的打着哈欠,唐法官可以用更多的时间把程序弄的更正规一些。
然后,唐法官开始针对原告提供的证据进行逐一批驳……大家没有看错,事实就是如此。原告尚未陈述,被告的“代理律师”,也就是唐法官大人,就已经开始逐一反驳原告提供的证据了。
唐法官拿出一份文件,是本属原告证人的那几个购买仿制折叠桌的人的“最新证词”,上面写着一些与其原来证词截然相反的证言。如自己的折叠桌本是从一个体户手中购买的,并不是买自安州家具厂;宜家用一个新的折叠桌为报酬,让自己栽赃给安州家具厂;自己鬼迷心窍,贪小便宜,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做了伪证;请求法庭看在自己及时醒悟、迷途知返的份上,对自己宽大处理云云。
徐宝木和胡伟听的是目瞪口呆,胡律师要求请证人出庭,接受询问,遭到法庭拒绝,唐法官的理由是证人都要上班,今天无法出庭,但是证人均已亲笔写下新的证词交与法庭,具有法律效力,已无需亲自出庭作证。
胡伟发现新的证词中没有重要证人朱民生的证词,说明朱民生并未翻供,遂向法庭提出请朱民生出庭,但是朱民生今天同样并未到庭。同时唐法官以朱民生接受了宜家提供的新的折叠桌,涉嫌伪证为由,拒绝接受朱民生的原始证词。
唐法官还认为原告提供的照片以及证物(从朱民生手中得到的仿制折叠桌),原告并无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仿制品是安州家具厂生产的,因此这些证物不予采纳。
唐法官询问原告律师是否有新的证据,胡伟不得不要求法庭延期审判,遭到法庭拒绝。唐法官认为此案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已无延期的必要,于是当庭宣判……
整个庭审过程29分钟,不足半小时,被告于副厂长一句话也没说,整个人处于迷迷糊糊、神不守舍的状态,直到唐法官宣判完毕,轻声呼唤,才悠悠醒来,伸了个懒腰,便径直去了。
今天这个情况实在是有些出乎张宸的预料,不过张宸很快也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了,输就输了吧,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先送走了早已萎靡不振的胡伟,张宸才对徐宝木说:“徐哥,你联系的记者呢?今天有没有过去?”
徐宝木垂头丧气的答道:“只有一个记者答应了采访,只是那个记者这几天有采访任务,不在安州,说回来再来找我们。”
张宸看到徐宝木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让徐宝木这个普通农民狠下心同一个市委副书记来斗,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张宸便过来安慰徐宝木,“徐哥,今天输了其实也没什么,我们最重要的证人朱民生不是没有翻供吗?我们还有机会啊!这次输了,我们就上诉,要是他陈方舟连市中院也能摆布,难道他还能影响省高院吗?”
徐宝木听完了张宸的话,眼睛有些发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下来,说道:“这场官司打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呢?”
这个问题张宸也回答不了,后世很多案件,拖上一年、数年,甚至十年的都有,谁又能确定这个官司到底需要打多久?虽然在张宸的计划中,要彻底打赢这个官司,恐怕是需要半年甚至是更多一点的时间,但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徐哥,不管这个官司要打多久,我们都要打下去。”张宸坚定的说道,“否则,‘宜家’这个品牌很快就会被市场所抛弃。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是我爸爸跟我说过的。”张宸向徐宝木讲述了“劣币驱逐良币”的经济学定律以及其在非经济学领域的延伸,也就是“盗版驱逐正版”。
徐宝木思索良久,似乎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张宸正待继续解释,突然电话铃声想了起来,徐宝木接起电话,听了没有两句,脸色就变了,急吼吼的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张宸在一旁听见了,也吓了一跳,哪又出事了?徐宝木放下电话才对张宸说清楚了情况。
原来,3.15宣传活动结束后,郭蓉蓉主动承担了清理活动现场的任务,将消协和市政府的一众领导和工作人员送走后,宜家的员工留下来将现场清理干净。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窜出了十几个流氓混混,手拿木棒,冲过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大家一开始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所以出现了一阵混乱,但是宜家的员工大多数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而且今天去的人里面还有2个专职保安,徐宝林的战友刘大海也在。以刘大海的功夫,十几个混混实在是不够看的,他一出手,宜家的员工们也找到了主心骨,大家蜂拥而上,片刻工夫就把那些混混打倒在地。除了一开始有一个员工被打中头部,受了轻伤,需要送到医院之外,其他的人最多也就是一点皮外伤,没有大碍。郭蓉蓉由于一开始就被距离他最近的几个员工保护起来,所以也没有受伤。
张宸听到郭蓉蓉没有受伤,整个情况也还不算太严重,也松了口气。电话是徐宝林打过来的,他目前正在东桥区派出所,一众混混已被收监,郭蓉蓉等人还在那里做笔录,受伤的宜家员工已经被送往医院。
今天3.15活动现场就在市博物馆门前的广场上,那里是目前安州市的中心区域,属于东桥区的管辖范围。活动结束的时候,还不到下午四点钟,阳光依然明媚,广场上的群众也还很多,东桥区派出所的所长觉得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样的流氓滋事事件,实在是影响太过恶劣,也不敢隐瞒,遂将事情赶紧上报。据徐宝林说,柳文忠已经接到了报告,并且打了电话到派出所,要求严惩滋事的流氓。
张宸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干的。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张宸并不担心,目前柳文忠已经牢牢的掌握了市公安局近三分之二的力量,东桥区派出所这个中心派出所早已在柳系的控制之下。不过张宸也没有想通过这些混混牵扯出陈文辉来,根本上不可能的事情就是想想也是浪费时间。
徐宝木和张宸赶到派出所,笔录做完后,张宸先陪郭蓉蓉回来,徐宝木又赶到医院去看望那个受伤的员工。郭蓉蓉虽然今天受了点惊吓,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张宸在回来的路上向郭蓉蓉描述了今天开庭的过程,也告诉郭蓉蓉今天过来捣乱的流氓很可能就是陈文辉指使的,而且陈文辉的报复肯定不止这些,未来几天,怕是还有更大的麻烦要找上门来。
“蓉蓉姐,你害怕吗?
“怕?为什么要害怕?小宸,你以为你蓉蓉姐是个女孩子,就会害怕那些流氓吗?”郭蓉蓉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胆怯、退缩和懦弱,有的只是坚定的信息和必胜的信念,“不管他们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我们都要和他们斗争到底。”
陈文辉的报复来的很快,星期三,税务局就有人上门了,干什么来了?查账。结果折腾了一天,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临走却给开了一张500元的罚款单,理由是“账目混乱,未按照规定格式记账”;星期四,质检的也来人了,来对宜家的产品进行质量抽查,虽然损坏了价值近千元的家具产品,但是并未发现明显的质量问题,不过临走了还是开了一张500元的罚款单,理由是“某款桌子承压不够,质量不合格”,要说你非要拿一铁榔头去砸一个专供儿童使用的小餐桌,真不知道要使用多厚的桌板才能达到“承压”的要求;星期五,卫生局的人来了,在工厂大门口转了一圈,抽了几根烟,然后就开了一张1000元的罚款单,理由是“门前三包不合格,发现大量烟头”;星期六,劳动监察大队的来了,来检查使用童工问题。整个工厂被要求停产,所有员工要配合调查,出示身份证件,但是大多数员工均未带身份证,结果最后宜家收到了一张5000元的罚款单。星期天……周末哦,老爷们也要休息,暂时先让你多活一天。
张宸让徐宝木找人,把这些单位的人,来到宜家后的一言一行都详细的记录了下来,按照张宸的意思,周一徐宝木就到市政府去“上访”,带上这些资料,一定要把事情捅到宁建峰那里去。没想到周六快下班的时候,市政府来了通知,周一宁市长要召开全市私营企业家座谈会,要求徐宝木去参加。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给你递枕头,徐宝木把这几天记录的资料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收好,准备周一去市政府,好好的告告状。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又响起来了。徐宝木接起来,只听见话筒另一头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徐厂长,这几天过的可好啊!”
“啊……你是……你是许厂长?”打电话的人正是许兵,虽然徐宝木和许兵见过两面,但是许兵开口说话的次数实在太少了,所以徐宝木好半天才想起来。
“嘿嘿,是我。这几天给徐厂长准备的礼物,不知道徐厂长还满意否?”
徐宝木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你们这群流氓!不要以为你们使出这些卑鄙的手段,我们就会屈服。我告诉你,只要你们不停止对我们宜家商标的侵权,我们就绝不会罢休……”
张宸在一旁轻轻的拉了一下徐宝木的衣角,说道:“徐哥,听听他们的条件。”张宸知道许兵打电话过来,肯定是狮子大张口来了,不妨听听,也了解一下陈文辉他们的想法。
徐宝木这才说道:“说吧,到底怎样你们才肯罢休。”
许兵一开始听到徐宝木“出言不逊”,心中恼怒,便想回骂两句,结果还没说话,徐宝木的态度却突然软下来了,虽然口气还是冲冲的,但是言语间的意思明显是想要求饶了。许兵想像着电话那头徐宝木一开始勃然大怒的样子,和现在忍气吞声的神态,就忍不住想笑,后来真的忍不住了,就笑出声来,再后来实在是觉得有些得意了,终于开始哈哈大笑。
徐宝木听到许兵的笑声,气的差点就要把话筒扔掉,顺了半天气才忍住了,这时许兵也笑够了,终于说出了他们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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