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月洒昆仑
作者:我是一个风笛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68

() ()荒山,野岭,素月,孤坟。

说是坟,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土包。

土包前是一个简易墓碑,墓碑上刻着一行楷体大字:爱妻李若兰之墓。

李若兰,这是一个秀气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属于周山早已病故多年的母亲。

自己母亲李若兰年轻的时候,在部队的文工团可是出了名儿的一枝花,后面排着队追求的人没有一个加强排也有一个加强连,最后却被自己老爸,也就是老周同志周建国这二愣子给追到了手里,这故事俗气的就像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过周山知道,自己母亲过的很幸福,就算最后走的时候也是含着笑而去的,唯一的遗憾,也就是没能亲眼看着自己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或许正如老周同志自己说的,他天生是个粗人,跟浙大毕业的李若兰文化水平一天上一地下,跟那些整天捣鼓些拜伦雪莱的诗歌,凑成一封封滚烫情书的情敌比起来道行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老周同志不认识谁是雪莱,也不认识谁又叫拜伦,跟李若兰最喜欢的普希金王尔德之类自然更是不熟,可他硬是凭着一股二愣子的劲头,打败了一个个或许家境优渥,或许学历惊人的竞争者,将当年他们师的头号大美人娶回了老周家。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给自己母亲李若兰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或许平淡,或许还有些贫苦,但周山知道,学历美貌能力样样不缺的母亲之所以选择如普通农村『妇』女一般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必然是对自己的生活极为满意,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幸福。

在自己母亲的坟前,周山一动不动跪了足有两个小时,穆青青站在他的旁边,看着这个少年微微颤抖的后背,看他肃穆哀伤的侧脸,眼神『迷』离。

“老妈,不孝儿子周山来看你了,不知你想我没有,其实我蛮想你的,特别是你刚走那几年,老周那混蛋总收拾我,要你还在,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啊。”周山将一束叫不出名儿的野花放在自己母亲的坟前,抬首摩挲着长满青苔的石碑,目光深沉难言。

“老妈,其实你魅力真蛮大的。你走这么多年,老周还真没给我找个后妈,他没事老拿着你的照片发呆,想必他也是极为想你的吧……”

周山目光安详,声音平缓而温和:“我们这些年过的挺好的,老周虽说是个工作狂,不过还真把我照顾的挺好,你看儿子我现在长得白白净净的,还真不愧是你这当年全师第一美人生的,在学校里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追呐。”

“周小山,你还要不要脸了?”穆青青白了周山一眼,“阿姨,你别听他胡诌,这浑小子在学校里老爱调皮捣蛋,女孩子见着他躲还来不及呐。”

“老妈,忘了跟你介绍,这假小子叫穆青青,是我一哥们,这些年对我挺好的。”周山笑了笑,接着说道,“前段时间有人想害老周,不过叫我给收拾了,你儿子就是一小坏蛋,向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又哪能被别人给欺负?”

月『色』愈发『迷』人,月光如水般倾洒在这片土地上,那些风蚀出的高低深浅的痕迹,在月『色』下绵延成一片静默的银海,或平坦如水,或沟壑纵横。

孤坟前,那些不知名儿的花儿在月光下夜风中婆娑着身姿,与冷月,共朔风。

周山跪在坟前,目光坚定而执拗:“老妈,你放心,儿子答应你,一定会让老周好好的,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欺负他。我也会好好的,下次来看你,一定给你带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来……”

穆青青看着这个肃穆哀伤的少年,心里只觉一阵难过。

这小笨蛋,自己对他的心意,他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么?阿姨,如果你泉下有知,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坏蛋,我真的不想,一辈子就只能是他的哥们。

…………

…………

夜空下,周山和穆青青并肩而坐。

穆青青秀眉微蹙,眉宇间有淡淡哀愁,那风吹来的,是山里的夜晚才有的独特味道,那风吹不走的,却是少女无法言说的心事,这心人的寂寞,总是那风,怎么也吹不散的烟火。

“其实我也好想我妈妈,”穆青青叹了口气,『迷』离的眼眸里隐有追忆,“在我十岁那年,我妈妈就和我爸离婚,一个人移民去了加拿大。”

“而且,”穆青青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那死老爸竟然讨了小老婆,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死狐狸精。”

“这世间的温暖,又有哪样能比的上母亲的怀抱?这世间的美丽,又有哪样能比的上母亲的笑颜?”周山抬首仰望苍穹,漆黑的眸子里如有星光映入,“男人婆,想不到你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竟然也是个没母亲疼的可怜孩子。”

“我才不可怜,”穆青青仰起头来,神情执拗,“我就是要活的开开心心,我妈妈看到了也就不会难过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本就是这世上最大的悲哀。”周山低下头没有再说话,眼睛半眯半阖,时而流『露』出些微黯的光芒,似在追忆,又像在叹息。

呼啸而来的风中,穆青青可以听到,这个沉寂肃穆的少年,似乎在『吟』诵一首诗歌。

声音朦朦胧胧,她只听得清一些断断续续的字句。

“……我说我要去远游,要用沧桑的笔墨,将世界放在我的纸上任意描摹,对于母爱的拥有,我错误的选择了挥霍……”

歌声时而低沉,彷如从遥远天边传来,却又有一种渗透人心的魔力,如清风过境,起初只是一抹浅浅情绪,随着时间的发酵而愈发清晰,最后变成心中怎么也勾留不去的一道伤疤。

“……前世,我想她一定是我的宿敌,今生,她才如此为我憔悴消瘦,岁月是一个无情的诅咒,为她带来了白首和生命的褶皱,终于有一天,颤抖地『摸』着我的头,选择了永远的沉默……”

歌声倏而高亢,如在耳畔叩击铜钟而歌,嗓音嘶哑而低沉,撕心而裂肺,直直喊进人的心里。

“……母亲,下辈子,还做母子,那时让我做你的母亲,所有的的痛所有的错所有的所有,让我独自承受……”

歌声愈发低沉,最后终无可闻,周山起身,脸上却是看不到什么表情,只是穆青青总觉得,这个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少年,眼眶隐隐有些泛红。

而少年那低沉沧桑的歌声,似乎还杳绕在耳际,让她久久也无法忘记。

其声哀而不伤,如月洒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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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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