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北京西站在阳光下巨大的剪影投『射』在从出站口走出的人群身上,每个人或多或少的身上都带上了几分阴鸠的气息。一身没有肩章军装的程习之在人群中分外扎眼,不光是服装扎眼,身上那种只有喋过血的男人独有的气息也分外刺眼。
轮廓硬朗,身上有着薄薄肌肉的线条,恰到好处的将那身军装撑起,多了几分在别人身上没有硬汉气质。站在出站口一边的萧铁衣皱着眉头看着刚从出站口出来抬头凝望北京西站仿古钟楼的程习之。
萧铁衣虽然是全武行的出身,但一件事情只要落到他的手上,一定可以完成的毫无瑕疵,就算是一向除了耆老疯再不服其他人的赵凭海对萧铁衣的这一点觉得佩服。程习之,三十九军钢八连出身,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侦察连的编制,但是久在京城的萧铁衣知道这个番号究竟承载了多少的荣誉和前辈的希冀。从钢八连出来的那些人虽然不见得就真的见过血,但疯爷发了话,出死手,留一线生机,不能不小心再小心的应对。
萧铁衣还没想好这些事情,就觉得身周有些异样,一抬头看到程习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神『色』安详,一点儿不像是识破了萧铁衣的动机便痛下杀手的模样,甫一开口,程习之便说了一句让萧铁衣有些咋舌的话,“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先陪我去喝点儿二锅头再说,不过先说好,我没钱,恐怕这顿得你请。”
“我是该请你喝酒才对。”萧铁衣『露』出一个含蓄的笑意,“没一上来就下杀手把我做掉,算我承你一次情。”
“再怎么着也得有个送行酒。”程习之笑道。
火车站旁边不乏小饭店,菜不见得地道,但酒却没有作假,几块钱一瓶的红星二锅头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作假的必要。程习之和萧铁衣面对面,萧铁衣拿起酒瓶先给程习之满上,热案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程习之等萧铁衣杯中酒到了要溢出的时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颊旋即微红,道:“这一杯就当是我谢你的款待了。”
萧铁衣没有说话,拿起酒瓶又给程习之倒了一杯,又被程习之一口见底,笑道:“这一辈就当是我替子锟哥敬你的,估计你们俩已经见过面了。”
萧铁衣点了点头,然后又给程习之满上,依旧是一杯见底,程习之一抹嘴,靠在椅背上笑道:“第三杯还是敬你,也算是替我那没见过面的主子敬你的。家里的事情是人家找人帮忙摆平的,得了别人的好处,就只能对不住你了。”
“拿了别人多少好处,是该出多少力,这事儿你没错。”萧铁衣端起桌上的杯子,仰头干了。
酒桌上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一人半瓶二锅头下肚之后,萧铁衣端着仅剩下的最后一杯酒,凝视着程习之的眼睛道:“来之前疯爷给我说了,下死手留一线生机。说起来我真服了你们家主子,跟着疯爷这么些年,还真没见他这样对过哪个后辈,只是有人不识抬举,我也是铁了心的要跟着疯爷,我想让疯爷死心,就只能先从对不住你开始。”
“你留得下我?”程习之嘴角绽放一抹笑容,抬起头,明亮的眸子盯着萧铁衣那张胡茬唏嘘的沧桑老脸,轻声道。
“我已经来了。”萧铁衣把手中酒干了。
这是句实话,通常善于说实话的人也很会做事情,否则也不会张口就是实话。尤其是在几乎没有一天宁静生活的现在,那么多人挤破头争上游,说谎如同空气的现在,敢说实话的,不见得是成功的英雄,但肯定不会是失败的英雄。
人生有很多有趣的巧合,即便是那些善于在光影中摆布制造巧合的好莱坞导演也不见得就能把这些巧合悉数表现出来,就像是现在,程习之和萧铁衣同时说出这句‘我已经来了‘一般。
两人忍俊不禁,萧铁衣伸出手掌,使劲和程习之击了三下,瞳孔中光芒被从胃里蒸腾而起的五十六度酒『液』变得汹涌起来。
杯中酒,颈上头,男儿何不带吴钩!
正月二十四,黄昏。
北京黄昏的天气和晨午的天气其实没有什么区别,照样还是雾蒙蒙的一片,一碧如洗的晴空向来不是这个城市的期冀,这一天对于这家开着小饭店的肥胖老板娘来说,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老板娘甚至有些慵懒的靠在一边的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小酌,借以打发剩下的时间,但这种平静没过多久便被刚刚进了她店里的两个男人给打破了。
凳子翻飞着从她头上飞过,将老板娘用木簪挽起的发髻打开披散了下来,恍若一个刚从电视里爬出来的厉鬼,不得不说这老板娘不愧是皇城脚跟下的老人儿,真算是能沉得住气的,即便是店内『乱』成一片都没有打电话报警,而是紧紧的盯着刚才那两个男人喝酒的桌子上放着的那一摞厚厚的红『色』。
程习之扔出凳子的时候,萧铁衣已经凭空跃起,双腿连环飞出,程习之的反应似乎有点儿迟缓,闪开了萧铁衣的左脚,但是没有闪开他的右脚。眼瞅着萧铁衣的右脚已经到了他的胸口,程习之捏成拳头的右手,一拳朝着程习之的喉结猛击而去,无疑是致命的一拳。
没有听到喉骨断裂的声音,萧铁衣的身子已经落在了地上,弯着身子,瞪着的眼睛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嘴唇翕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终归还是没说。
程习之的身上被凳子一角的铁钉划了一道血口,但腰身依旧挺直,没有犹豫,两个人重新纠缠在了一起。
一边老板娘一直盯着钱的目光不知何时被这两个男人给吸引了过去,出拳速度叫人眼花缭『乱』,老板娘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脚踹到了谁的肚子,谁的拳头打歪了睡的拳头,如同在看一场没有任何『尿』点的电影一般,老板娘连呼吸都摒住了。
两个男人已经分开,时间短暂,但是对于二人来说这几乎等同于一场浴血的苦战,已耗尽了她们的精力。
萧铁衣脸『色』铁青,即便他依旧还站着,但其实已经被败了,四十三岁的壮年男人被二十一岁的青年打了一个平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程习之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阵兴奋的红.晕,小饭店的门口不知何时又站了两个男人,一个叫做陈子锟,另外一个毫无疑问是袁观『潮』。
酒瓶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像是走在森林里脚踏在枯叶上的声音一般,也如同袁观『潮』轻描淡写的声音一般。
“打累了,打够了,喝酒吧!”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