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
战争开始
时值深秋，落叶纷纷而坠。
杨云轻轻搅动杯子里的咖啡，借着朦胧的烛光，注视着坐在对面的林萱，问道：“找我有事么？”
“很闷，想找个人聊聊。”
“想聊点什么？”
“关于你和她，你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我都很感兴趣。”
“萱萱，你知道么？你这样很不礼貌。”
“杨云，我们还算是朋友吧！就算爱情于我们无缘，可还有十多年的友谊吧！难道一个交往了十多年的好朋友，想要知道你的爱情经历，这也算是一种不礼貌吗？”
“……”杨云看着她那淡淡的笑容，无言以对。
“从小到大，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所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了解。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和她走到一起的。”
“你成熟了好多。”
“你也是，以前的你虽然很理智，可那时候血气方刚，对于爱情也很冲动。”林萱轻轻转动握着小弓小箭的丘比特烛台，继续说：“还记得这个烛台吗？第一次我们来这里的时候，我说很喜欢它，你便想偷出去送我，被我拦住了。你又跑去问服务生哪里有得卖，服务生说不知道。接下来，你又跑了好几家礼品店，折腾了半个月，还是买不到。最后一次，我们站在城隍庙的大街上，你大声笑骂制作这个烛台的人。这些你都还记得么？”
“所有关于你的一切，一点一滴，我都记得！我又怎么会忘记呢？”
“以后你会慢慢遗忘的。能满足我刚才的要求么？”
“好吧！高中时在班级里，她和我还有冯雷是最要好的；经常在学校里一起玩，一起疯。至于学校以外，我们很少往来，因为那时我经常和你在一起。高三那年，她写了一封情书向我表明心迹。我告诉她说我们之间不可能，她把我的意思理解错了。后来我替你解围，教训了你班上那个叫刘兵的。她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疏远我，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半年多以前你生日，我依然无法忍受对你无望的漫漫相思；我在这里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她也恰巧来喝咖啡，见我醉了，把我送到她家。在她家里，我真正彻底地了解到她爱我有多深。几年的光阴，依然冲淡不了她对我的痴情；她让我知道了，一个女孩彻底的爱究竟是什么样子。她和你不同，很直率，想到什么就去做，简单而纯粹。”
“那我呢？我是什么样子的？”
“你优柔寡断，好象所有的事情都到了很有把握的时候才去做。少年人的爱情如诗歌，成年人的恋爱是哲学。你用哲学的公式去套少年时代如诗歌般的爱情，那样行不通你知道么？这是我们的爱情唯一失败的理由！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不合拍，你知道么？”
“现在合拍了，却已没有机会，对吗？”
“我想是的，有些机会错过了，就真的失去了。”
“我们之间……真的永远没有机会了么？”林萱的声音缠绵委婉，目光幽忧地看着烛光里的他，两行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杨云掏出纸巾，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说：“是的。爱，已成往事，只待追忆！”
她抓住他的手，抚在自己脸颊上，“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了你，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
“萱萱，不要这样。这样会很累，对你对我都很累。对于你已经失去的东西，你就不要太执着了。我们永远做最好的朋友。”
“这可能么？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容忍他的男友或丈夫有一个初恋情人做好朋友。”
“她会的。她是例外，因为她爱我的全部，她也能理解我对你的感情。”
“你错了，你别指望女人会在感情上大方，和她结了婚你就明白了。难道在将来的某一天，你对你妻子说你今天要和初恋情人去约会，她说玩得开心点。这符合逻辑么？你不觉得太滑稽了么？你和她结了婚，就等于把我们青梅竹马了十年的友谊划上一个句号，你懂么？”
杨云低着头，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思量着她这一番话，呐呐不语。
“结了婚，和异『性』之间的友谊，在伴侣的眼里已成了多余，没有继续交往的必要。它根本已没有立足之地，风一吹，就散了。”
“真的是这样吗？”
“你说呢？难道你就可以忍受你的妻子经常和别的男人约会么？”
“……”
“结婚就是告诉你：你的异『性』好朋友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你妻子。”
“萱萱！聊点别的吧，趁我还没结婚！”
“嗯！傲雪怎么样，听话么？”
“听话！聪明又善解人意。第一次见到程影的时候，它知道不是你，很排斥。‘汪汪’地『乱』叫，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好委屈的样子。后来它打架受伤了，程影帮它包扎，又老是买狗粮给它吃，对它简直比对我还好，傲雪就粘上她了。狗就是这个样子，你对它好，它会加倍地还给你。”
“你和她还有傲雪，重复以前我们的生活么？”
“嗯。”
“那竹楼呢？不会再称作‘萱云阁’了吧！”
“我曾把它改为‘遗忘’，现在的名字是‘重生’，我觉得很贴切。”
“叫做‘遗忘’、‘重生’，还是那么富有灵『性』和诗意。可那里已经不欢迎我了，曾经是我的地盘。”林萱淡然一笑。
“萱萱，那里依然欢迎你，因为当年我央着父亲盖那竹楼的初衷是为了你。可你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词语‘地盘’，有点末世女杀手的味道。”
“嘻嘻，你不说我倒也不觉得。你还记得‘大灰狼’的典故么？”
“我当然记得。那天的夕阳好美，我还做了一件一生中最美的事——吻了你。我答应过你我会记住一辈子的，又怎么会忘记。”
“你还说过我永远是你最心爱的女孩！”
“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林萱诡秘地一笑。
杨云有一种上当的感觉，脱口而出：“什么任务？”
“半个月前，你拒绝了我，我伤心了好几天。感情受挫的时候，智商会很低。后来想想也就想通了，我应该用柔和一点的方式来了解你对我现在的感觉。我不会放弃的，因为我觉得我还有机会，我不会输给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萱萱，我对你的感觉还是一如当初，可我现在已经有了她，已成定局了你知道吗？你别白费心计了，到头来还是伤了自己。”
“我还是那句话——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嫁！”
“萱！”杨云皱起了眉头。
“我不！你一天不结婚，我就多二十四小时的机会，就算你结了婚，我还会等。”林萱一脸的固执。
杨云看着她努起小嘴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这一番话带给他的激动和欢愉。
杨云坐在电脑前和素不相识的网友聊了没几句，便觉得心不在焉，于是说了句“bye”便匆匆下来。关上电脑，也不开灯；打开窗户，任凭皎洁的月光裹着阵阵的寒意涌入屋内。他坐在窗前，仰望遥远的苍穹，那点点星光，一如萱萱的眼眸——明亮而深邃，那么动情地注视着他。
昨日往昔，一幕幕俱都闪现在眼前。
“难道和程影结了婚，真的要和萱断绝一切往来么？”他痛苦地思索着。
“我会甘心么？现如今，知道萱是那么深那么深地痴恋着我，我还能把她遗忘么？我还能么？我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定力呢？怎么可能……把她……遗忘！？！”他喃喃自语，泪却已流了一脸。
夜，已经很深了，足足三个多小时，他就只是呆坐在窗前，仰望穹苍，抽掉了一整包的烟。
“珏美，笑什么呢？“林萱端着刚冲好的咖啡，看到李珏美拿着手机笑得乐滋滋的，不由问道。
“噢！我老弟发了条短信过来，好有趣的！”
“我看看！”
李珏美把手机递给了她。
林萱边看边读了起来：“冰箱里格蛋勒盖嘎山胡，第壹只塔第尼只刚：阿只蛋刮三伐，身浪厢长『毛』勒！阿只么事听到光火了：戆度册那！眼乌珠戳赫忒勒！猕猴桃阿勿宁得！哗！好滑稽的上海话！你老弟挺逗的。”林萱也笑了起来，把这条短信往下一翻，发送者竟然是杨云。
“你弟叫杨云？是表弟么？”
“不，是我认的干弟弟，他很棒的，很优秀。”李珏美不无自豪地说。
“杨云！他今年多大了？”
“干吗？他可是有女朋友了。不然以你的条件，加上我和你的交情，我保管把他介绍给你，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到底多大了？”
“你怎么了，好奇怪？”
“告诉我好吗？”
“二十四岁。”
“他家是不是住在青春村六组？”
“咦？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他……他是我的初恋情人！”
“原来是你啊！那个他一直恋恋不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是我。那个曾经伤透了他心的人。”林萱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万分凝重。
“可我老弟说你当初拒绝了他，他说他从小到大从来不曾败得那么惨。”
“我后悔了当初的决定。现在他已知道我对他的爱不比他对我的爱少半分。只是他是个重沉诺的人，他一定对程影许诺过什么，他不愿放弃她，不愿和我在一起。他说我和他之间的爱已成往事，只待追忆。”说着说着，林萱已声带哽咽。
“那当初，你为什么拒绝他？”
“爱情来临的时候，我退缩了。面对他那么波涛汹涌的爱，我怕失去，我怕一旦有一天一切都幻灭了，我将不能承受生命中那样的轻。我怕，我怕得到的多，付出的多，失去也多。”两行晶莹的泪珠滑过她秀美的脸庞。
“你太傻了，现在一切都晚了。”
“可我不甘心，我告诉他我不会放弃的。只要努力，机会总会有的，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认为你的胜算还不到百分之十。”
“珏美，答应我一件事。”
“要我帮你？那不行，很难做人的。”
“不是。我不希望杨云知道我和你是同事。”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你答应我就是了。”
“好！我答应你。”
“谢谢！”
“林萱，那套图纸做好了么？”同事谢宇强问道。
“噢！好了，你看看吧！”林萱放下咖啡杯，把图纸递给他。
他仔细端详了一番，说：“不错！有些细节方面我还不太清楚，现在就要下班了。这样吧，下了班你有事吗？”
“没什么事。”
“我请你吃肯德基，你帮我解释一下这些细节，给个面子？”
“嗯……好吧！”
谢宇强注视着林萱，她正吃着草莓圣代。
“光看着我干吗？吃啊！”
“噢！味道好吗？你似乎很喜欢吃这个。”
“嗯！甜甜酸酸又浓浓的，我每一次来都点这个。”
“林萱，你怎么会长得这么美？”
“谢谢！”她对他笑笑。
“你身边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你吧！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男朋友？”
“我是单身贵族。”
“为什么？不喜欢恋爱么？”
“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神秘。”
“神秘不好吗？距离会产生美，都被你看透了，我还混什么呀？”
“只是……”
“只是什么？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每个人的经历、每个人的想法都会不一样，不是吗？”
“我想更深地了解你，可以吗？”
她淡然一笑：“你想说什么？”
“我想和你交往，从朋友做起，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好意思！我们的交情还没到这份上。”
“可我真的很喜欢你！”
林萱注视了他五秒钟，笑笑，不语。
“我呢……自认为各方面的条件都还不错，你不愿意再考虑一下吗？不要一口回绝我。”
“我对男人的硬件没什么要求，只要是我爱的，就算他是乞丐，我也一样会跟他。”
“你很特别。”
“你不是要听我解释那些细节么？”
“噢，对！那套成衣正面左胸有一个『插』袋，据图纸上显示的，这个口袋是不是太浅了？”
“图纸显示的没错啊！就这么浅。”
“如果这么浅的话，东西放进去很容易掉出来的，还是你的设计根本就不打算放东西的？我不太明白。”
“我不打算让人放东西的，这个口袋只是一种装饰。”
“是这样，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呢？”
“一种灵感、一种创意，没有为什么。”
“嗯。上衣两侧的口袋，为什么要这样设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么？”
“一种风格。”
“可是，这样的话，口袋的边很容易皱的，你考虑过么？”
“这个倒我也想过，可我认为这不是问题，因为象这种面料的衣服，消费者一定会定期拿去干洗；所以我们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那为什么要做样子这么奇怪的口袋？”
“与众不同啊！我相信象这种款式的口袋，短期内没有人敢翻版。”
“这么自信啊？”
“对！”
“好了，我没问题了。鸡翅你吃啊？”
“噢！你也吃，不要……”林萱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她直愣愣地看着一个坐店的服务生。
“你怎么了？”他问道。
她不语，依然呆呆地注视着那个服务生。
谢宇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子，大约二十岁左右。
“他长得很帅，只是不够成熟。”
“不是，他象一个人。”她轻轻地说道。
那小伙子看见林萱注视着他，冲她微微一笑。
“象谁啊？”
“一个朋友。”
小伙子正在弄一个脆皮甜筒，一不小心掉在地上，他皱了皱眉，又重新弄了一个，递到一位顾客手上，说：“先生请拿好了。”
“这儿我常来，怎么以前没见过他呢？”林萱缓缓地说。
“可能是新来的吧！他真的那么象你的朋友么？”
“也不是很象，只是皱眉的样子象极了，简直一模一样！”她说着，不由想起了高中时代，高中时代的杨云和自己。
“再加两块鸡翅吧！你要烤的还是油炸的？”
“嗯。”她轻轻地应道。
谢宇强见她应得心不在焉，又问道：“要烤的？”
“你说什么？”她转过头来。
“我说再加块鸡翅，你要烤的还是炸的？”
“不要了，我吃饱了。”
“我很奇怪。”
“什么？”
“你……为什么呆呆地注视着他？就算他象你的朋友，又怎么样？”
“所以你觉得奇怪？”
“是啊！平时你似乎蛮清高的，特别是对男『性』。”
她笑笑，不语。
“我们走吧！”
“我还想再坐一会儿。如果你有事，你可以先走，不用理会我的。”
“我没事。”他说道。
她冲他微微一笑，又扭头注视那个服务生。
谢宇强温柔地注视着她的侧面，眼前这个女孩子真的令他怦然心动。
而那个服务生却满面笑容，脆皮甜筒再也没有掉到地上，皱眉的样子也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脸上。
昨夜的一场大风，竹园里散落了许多枯枝。杨云邀着程影在竹园里打麻雀，准备烤了给傲雪吃。他拿着汽枪，程影帮他拿铅弹，傲雪则乐滋滋地跟在身后。一听见枪响它也不怕，冲上去叼中弹的麻雀，叼了回来就放在程影跟前，然后拼命地摇尾巴。程影『摸』『摸』它脑袋，以示赞许。一个多小时下来，打了有十来只。于是他们捡些枯枝生个火，烤熟了给傲雪吃。自己则在身旁铺张桌布，放些零食，俨然似一个小型的野餐。程影弄了些辣味粉洒在麻雀肉上，吃得傲雪直吐舌头，不过好象很过瘾，又蹦又跳的。
看着傲雪的样子，杨云不由地想起林萱。
浮现在眼前的，依然是她那一脸固执的表情。
回响在耳际的，依然是她那一句固执的话：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嫁！
看着程影注视傲雪的那种满足的表情，那唇角边泛起的淡淡微笑，以及那对令人陶醉的酒窝。
“我不能对不起她，不能伤害她！”杨云想着，揽住她的肩膀，深深地吻住她唇角边的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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