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只巨象齐声长鸣,脚步咚咚落地,二十只车轮顿时嘎啦嘎啦滚动起来,只见尘土飞扬中,篷车左右颠晃,缓缓向西驶去,红港排列整齐的石板街道以及两边竖满烟囱的红『色』屋顶,全都随着车顶油布蓬扬起,逐渐向后倒去。
既尖又高的屋顶、圆柱形的烟囱以及路上一盏盏挂在树上的昏黄灯笼,这就是乌贵对红港的全部印象,其实红港乃西陆州东海岸数一数二的货运大港,各国人口不仅往来众多,比起金水港来,道路也更为宽阔坚实,城市建筑多变恢宏,尤以整片整片的红『色』砖瓦引为雄奇,于是日出之时,朝霞、赤『潮』、红顶便成为各国游客到东岸红港不得不看、争相观赏的壮观奇景之一。
乌贵下船时天『色』已晚,而篷车站点离码头也只有几步之遥,下船后一路直接上车,故而失却了大好的游览机会。只是此时此刻,他也无心观赏沿途风景,一想起还有重要事项急需确认,连忙端坐于地,用心眼查视体内灵元的状况。
自早晨吞食那株曼妙花之后,直至现在也未体察到半点灵元碎片的踪迹,乌贵不禁心中惴惴,体察周身上下的时候也加倍用心起来。
过得半饷,只听李仁山问道:“如何?”
乌贵摇头道:“奇怪!难道真是因为服用方法不对?好像没什么作用!”
李仁山道:“白天你睡觉的时候,我已反复查看了一遍,的确是没有一丝灵元。原以为你用自己的心眼查看,结果会有些区别,看来是我太乐观了。”
乌贵沉『吟』半饷,忽地道:“虽然找不到灵元碎片,可是丹腹中却有一股奇异的感觉。”
李仁山道:“什么感觉?”
乌贵道:“说不上来,一会儿暖洋洋的,一会儿又很阴冷,两种感觉就这么一直在丹田里翻来覆去地搅和。初时还不觉得明显,现下折腾了许久,肚子好像越来越痛了!”
李仁山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乌贵面『露』苦『色』,坐立不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地面向船长,疾呼道:“不行了!我忍不住了!快告诉我哪里有茅厕?”
船长哈哈一笑,手指两厢交叉处的铁链,道:“你蹲到那木板上,拉起两侧帘子,屁股向外,就可干那活了!”话音刚落,乌贵便如箭矢一般,一窜窜到木板上头,两手向下一叉脱了裤子,就干起那噼里啪啦的营生来,秽物不停掉落,垫在车底,顿时引起后厢众人大声不满,纷纷呵斥起来。
乌贵大惊失『色』,这才发现慌忙之中竟忘了拉起帘子,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览无余,他顿时羞惭满面,瞥眼间似乎见到一个闪着明亮眸子的女孩正在抿嘴偷笑,不禁大为窘迫,急急拉上布帘,哪知用力之下,那帘子的挂钩偏又不巧卡住,怎么扯也扯不动,这回他彻底傻了眼,脸一红就红到脖子根,着急得连背上都渗出冷汗来,可面对这种情况,自己偏偏又无能为力,只听得后厢众人笑声迭起,那明眸皓齿的女孩更是笑弯了腰,伏在她爷爷肩上呵呵喘气!
这当口乌贵哪敢抬头见人,只好低下头,快些把事办完,然后穿上裤子,灰溜溜地回到船长身边坐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船长拍拍他背,哈哈笑道:“人人都有三急,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乌贵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忽地听后厢那女孩唱道:“冷风吹寒天地冻,小屁娃儿『露』小屁,抖一抖,哗哗哗!翘一翘,不知羞!”唱罢,这首不知哪里来的儿歌顿时引起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李仁山笑道:“枉我还以为是什么奇异症状,原来只是拉肚子而已!”
乌贵哀呼一声,道:“老李!我都成这样了,你还有空说这种风凉话!”
李仁山叹道:“一车人都要随你去天伦城,看来大伙还能笑话你整整十来天的时间!”
乌贵听罢,又是一声哀呼,他刚要回话,忽地浑身一震,脸『色』不觉惊愕起来。
李仁山连忙道:“怎么了?”
乌贵苦笑道:“怪了!这两股一冷一热的感觉,似乎在丹田中斗得越来越厉害,只觉得肚子都快要被斗破了!原先只是胀痛,现在却如刀铰一般,一阵一阵钻心的疼!”说罢,他双手捂着丹腹,脸上肌肉逐渐扭曲,过得半饷,竟是熬不住痛楚,连声哀呼起来,要知他平日里甚为倔强,寻常伤痛一声不吭,如今这般叫法,估计已痛的肠子都快断了。
船长察觉异状,道:“怎的?”
乌贵此刻已痛得满头大汗,咬牙道:“我不行了!”
船长瞧了瞧他,忽地道:“要不,你再去趟茅厕?这回可记得要拉上帘子!”
乌贵听罢,差些没气死,不及辩白,忽地腹中大痛,他不由疾呼一声,倒在地上来回翻滚,船长连忙将他扶住,见他浑身抽搐、气喘连连,两眼发白,额前头发已被汗水浸湿,才知他不是一般的肚子痛,而是得了某种要人命的急症,不禁高声道:“此处可有大夫么?”
后厢中站出一个江湖郎中模样的老人,淡淡道:“大夫没有,野郎中倒有一个,你要不要?”
船长大喜,连忙点头道:“烦请老丈快快前来,替这娃儿把把脉!”
那老人将手上的葫芦甩向背后,从人群中走出,他身后立时窜出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紧随其后,那女孩正是刚才唱歌笑话乌贵的女孩,看样子似乎是老人的孙女。
船长将乌贵的左手抬起,老人干枯的右手伸出三指搭在其脉搏上,沉『吟』良久,摇头道:“这脉象阴阳交替,错『乱』无章,大不寻常!依我看,似是有天下间极阴之物侵入他的体内,才会有此异象!老弟,你可知他先前吃了些什么?”
船长皱眉道:“无非就是些馒头面食,除此之外……”说到此处,船长忽地想起早晨那一幕来,乌贵手捧夜壶,慌『乱』中似将什么东西吞到肚子里去,但终究未曾看清,也不能胡言『乱』语,只能道:“倘若按老丈所说,这阴寒侵体又该如何治疗呢?”
老郎中道:“倘若知道他吃了什么,我或有办法,既然不知,老夫只好开些健胃暖脾、中和解毒的丹『药』先给他服用,看看有无效果!”
船长点头道:“如此甚好!”
乌贵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忽地现出一张标致的圆脸蛋来,这脸蛋虽说没有乌媛媛那般大方秀美,没有紫璇那般冷傲亮丽,却也自然而然地给人以亲切温柔的感觉,她那双眸子会说话似地,又大又亮地瞧着他,两边的鬓发既细且长,中间各扎了一只红『色』的蝴蝶结,分外惹眼。这女孩手中端着碗,拿勺子取了其中的水,正要喂给他吃,水中融了『药』粉,飘出一股辛辣的古怪味道。
乌贵正要道谢,忽觉得这女孩特别眼熟,猛然想起她不正是先前嘲笑自己的女孩么?这一惊,顿时让他喉头一苦,哇的一声,将刚才灌进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吐得那女孩裙摆上都是斑斑点点,乌贵心知不妙,正要道歉,哪知寒风一起,竟觉得浑身冰冷,牙关不住发抖,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情景车上众人都看在眼中,有人连忙捐了条毯子盖在乌贵身上,又有人送来些热茶热水,老郎中长叹一声,似是无可奈何,那女孩虽是被秽物喷了裙摆,也不介意,反而柔声道:“要是早知道你身上患有重病,我怎都不会笑话你!”
要是原来的乌贵,此刻一定要说“实在对不起弄脏了你的漂亮裙子”之类的话,可是现在的他却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只觉得丹腹中越发冰冷,似乎血『液』都快被这寒冷冻结一般!
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曼妙花正在发挥其无与伦比的作用,渐渐助他恢复灵元。他当然也不知道,七花七果之一的曼妙花其实乃世间至阴之物,现在正在其丹腹中不停吸取体内精阳。而所谓的灵元冲毁,其实并非意味着灵元真的消失,数以千记的灵元碎片仍然存在在体内,只是游离于内息之外,让人无法探查,从而丧失了再次觉元的可能『性』。而曼妙花的功能,正是在于其天下至阴的吸力,能够将灵元碎片这种纯阳之物,全数吸取到丹腹之中来,所谓瞬间觉元,看似神奇,其实道理本就如此而已。所以在第一块灵元碎片被吸来之前,服用曼妙花的人,必将受到天下至阴的折磨,这一点却是所有使用曼妙花的人,都无法意料的事情了。
果然,随着灵元碎片一片片逐渐聚集,乌贵身上的寒气日渐缓解。待得四五日过去,灵元越聚越多,丹腹间的阴冷感便一日好过一日,他渐渐能吃饭,能走路,能说话,也终于知道给自己喂『药』的女孩叫做江心,今年十二岁,她爷爷叫做江仙芝,乃是红港一带有名的行脚郎中。
船长见他脸『色』日益红润,大感宽慰,乘着篷车在驿站停歇的时候,买了两桶米酒,与老江一同在前厢豪饮。老江喝了几口,嘴上话就多,不禁向船长聊起自己壮年时候游历诸国的事情来,乌贵本就喜爱听这些趣闻,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只听老江说完北天夷州的事情,话题一转,又道:“西陆州东边是北天夷州,西陆州的西边是什么,老弟你可知道?”
船长哈哈道:“我怎会不知,西陆州西边有一片汪洋大海,称作东海,穿过东海,便到东海州了!”
老江点点头,道:“年轻人,看来你还算有些见识!你可去过东海州么?”
船长摇头道:“没有!”
老江叹口气,可惜道:“那你可真是亏大了!”
船长不解道:“怎的?”
老江道:“东海州有两个大国,北边的称作大夙帝国,南边的称作大烈帝国!我枉称见多识广,去了那两个国家,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了不起!北天夷州八国,跟它们比起来,恐怕差了一百年都不止,更不要说西陆州这些弹丸小国了!”
船长道:“这两个国家怎么个了不起了?”
老江笑道:“老弟你有所不知,在大夙国,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一律平等,两者间秋毫无犯,甚至互帮互助!你想数百万妖族,何等桀骜不驯,竟然能俯首称臣,乖乖做起人做的事情来,你说大夙帝国厉不厉害?”
船长道:“厉害,当然厉害!”
老江打了个酒嗝,又道:“可是大烈国却更加了不起,竟有能让舰船飞上天空的本事!”
船长面不改『色』,问道:“各国上天入地,都有不少奇异法门,比如坤国万塔宗使用的飞塔,也是一种飞天的法器,为何老兄你独赞大烈国呢?”
老江一拍大腿,道:“你想啊,咱们这般坐篷车去天伦城,沿途耗上十多天,费时费力!但在大烈国,人人都坐飞船往来,无论运输抑或载客,都要比咱们快得数倍!天伦城自然也有让物事飞起的技术,但为何不运用于民,只顾自己享受?你看人家大烈国,不仅能开发出同样的技术,还能拿此来造福于民,这番用意,难道不应该大大称赞一番么!”
船长点头道:“有道理!”话音未落,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而来,冷冷道:“大烈国自然很了不起,可是却出了一名更加了不起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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