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乡六楼小会议室。

“上午，东兴村来了一百二、三十人，二楼、三楼走廊，三楼扶梯以及我办公室全糊满了人！整整一上午我门都没推开，光接待他们啦，啥事也办不了。”牛存孝脸色略显苍白语气中带有几分疲惫和气愤，仿佛人仍旧活在上午中一般。

“一直到十二点人还没从牛书记办公室走呢，我实在看不过去眼儿，问他们还叫不叫人吃饭了？！听我这样说，他们才磨磨叽叽走的。”韩丽红以半是表明自己都做了啥半是事态严重不得不解决的语气补充道。

“刚开始有十几个呼啦拉跑到我那，说啥人口分钱分多分少的，人多，你一句我一句的，见我没听怎么明白，有个老头说这个乡长是后来的，不明白咋回事，牛书记明白，书记室在三楼，咱们找牛书记去，说完也不再跟我说了，就全跑到三楼来了。”带着几分不明就里的表情于景海忙解释道，自己不是没做处理接待，没在看笑话，而是村民不愿意跟自己谈，从韩丽红的话中他听出了几丝不满和埋怨的味道。

“这不，鹤伊公路占了东兴村的地，年前村里给村民发了点钱，想让村民置办点年货；今天村民反映，村里发钱有多给少给的，不一样。”担心有人听不明白扫眼四周牛存孝解释道。

“这帮人挺尖啊，钱拿到手花差不多啦，就找事来了？！”左右瞅了瞅乡武装部长许洪生接过话笑道。

“老毕，死犟死犟的，年跟前，对我提要往下发这些钱，我当时就对他说这事不把握，整不好得鼓包，他拍着胸脯楞说没事，说这事跟牛书记通过话，咋样？要是听我的，不就没事了吗？”林德贵仰着脸右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子慢吞吞地插话道。

“你说那玩意儿，谁也没跑到事前面看去，要能看到就不做了嘛。”他的话刚落韩丽红便接了过去，林德贵的意思明显是在说造成东兴村村民今天来上访是跟牛存孝有着关系，牛书记不好反驳她却不能不管，“别整那些没用的，就说眼跟前，这事咋办吧？我可不想这事一整整到二半夜去。”她有些不耐烦地又说道。

“你着啥急？回家别走错门就行。”韩丽红的两次发言虽都是在为自己说话，但与其身份都很不相符，牛存孝忙挪挪屁股板起脸半真半假似笑非笑地看眼大家。

“就整些没用的！”韩丽红扑哧笑了眼向上翻了一下把脸扭向一边。

对他们的玩笑其他人并没感到幽默，没人做出反应。“这事咱们还真得高度重视，东兴村是个大村，二千多人闹起来，不好收拾，影响也大，要是天天这么多人到乡里来找，咱们也甭办公了。”咳嗽一声于景海把话又拉到正题上。

有些无趣的牛存孝嗯了一声，清清嗓子说，“乡里包东兴的领导是林书记，最近身体不咋太好。”由于说的话是今天最不好说出口的，牛存孝的语速明显慢了许多。

“最近吧，我觉得两眼总火炽燎地疼，瞅人双影，总起眵目糊，我寻思这两天到外地看看去。”林德贵马上接过话去，同时掏出手帕擦擦眼睛，他的眼睛看上去确实有些红。

“我想——”牛存孝的声音虽恢复了正常，但非常的柔和，“东兴村的事，乡里成立个工作组，组长由丁乡长担任，冷乡长为副组长，成员有乡经管站的孔妍，涉及些帐目的事，她能看看，另外满秀全是东兴的包村干部，对村里的情况熟悉，叫他也跟着去，工作组的任务是把发放不合理的公路占地钱找出来。”说到这他转向丁国飞半是承诺半是爱护地说，“等林书记治好病，就把你和冷乡长换回来。”

丁国飞早就坐不住了，在听到宣布他为工作组组长的时候就想说不，但一直憋着等牛的话讲完，“牛书记，东兴我去不了！我包的村要是有事怎么办？！再说，马上要种地了，老多事了！我到底整那头啊？！”他一下站了起来眼睛往林德贵那瞥一眼。

乡里早就有规矩，谁的孩子谁抱走，东兴村出事为啥就得安排别人去啊？林德贵的眼睛早不手术晚不手术为啥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定假的！明明知道如果事前征求意见自己一定不答应，所以才在会上直接出此下策，牛存孝也真他妈够黑的了！另林德贵也***不是啥好人，一起合着伙坑人！

众人一时没了动静，丁国飞的话包含了至少两个意思，他包的村他还管不管？他分管的工作他还管不管？这是两个非常不容易回答的问题，第一个要说不管那村里出了事找谁？第二个更不能不管了，要知道他可是独挡一面的农业副乡长啊，此时牛存孝也觉得自己当初这个决定似有些不妥，但既然话已说出去了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什么妥不妥当的，自己的权威是最主要的，但他知道依丁国飞的性格为人不能硬来，“国飞，你说的这些党委和政府都有数，这样的，该管你还得管，坚持一下，如果这头真有事就把你从东兴换回来。”他低声说道。。

“国飞，不要紧，还有乡里这帮弟兄呢，放心，到时候大家指定一起上绝没有一旁看热闹的。”于景海说道，既然牛书记都提到政府了，自己也不能不说话，虽然在心里他不同意把这两年轻人同时放到东兴去，但没办法，事前牛存孝虽把自己找去说是商量，其实还不是一个人的意见？这些还不能对人说。

“牛书记，为了不耽误工作，我建议党委还是换别人去吧。”丁国飞仍旧没坐下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松口，否者以后便遭大罪了，明知道这个安排是牛存孝一个人的意思，所以他连政府的字样都没说。

“国飞啊，有意见会后再谈，这事就这么地吧。”戴上眼镜牛存孝去翻记事本，他清楚在此事上如果继续纠缠下去的话，对自己的权威是一种损伤。

“牛书记，没啥再谈的，和冷乡长俺哥俩去东兴也行，但有时乡里这头有事我还得回来。”扫眼冷寒丁国飞坐了回去，事既然拿到会上就没有更改的可能了，他还不想同牛存孝撕破脸，活可以干，但该说的话一定得说出来，把自己当傻子可不行。

牛存孝笑了，年纪不大的丁国飞与别人不一样，最大的不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另外，在可能的情况下绝不吃一点点的亏，这不，临了还没忘记讲一个条件，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没别的事，工作组明天就进村。”牛存孝摘下眼镜揉揉鼻梁。

“国飞，没事的，有啥事回乡咱们一起商量。”于景海边收拾记事本边安慰道，“就到这吧。”牛存孝把眼镜盒丢进包里。

对安排去东兴村，冷寒倒没觉得出什么不好，工作在哪干都干，何况孔妍也是工作组成员之一，但看到丁国飞会上的表现，知道此去东兴一定是困难重重，原想会后与丁国飞聊一聊，但一转身丁国飞却不见了。

此时丁国飞正与于景海在一起。

“于哥，到东兴咋事先不跟我说一声呢？”聊了一会儿无关内容后抬起头丁国飞问道。

“没事，国飞，有啥事咱们一起商量着整，没啥大不了的。”错开他的目光于景海把刚才在会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虽心里有着一定苦衷，但他还不想叫下属看出来。

“于哥，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都是老牛和老林的事，这俩王八犊子！”看他一眼丁国飞复理解似的恨声说道，说什么都不好，于景海只得未置可否般地苦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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