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变三人客栈住了四天,蒋光涵终于风尘仆仆赶回来,说事情都办妥了,现在就可以回大庾山。柳三变等的就是这个,闻言欣喜不已,次日一大早就收拾好行李,又不断催促玉香等人上路。
见到他这么开心,玉香也是高兴,心情好人笑得自然甜,那可爱模样全落在了蒋光涵眼中。路上时,他故意去向玉香找话,询问她之前的生活都是怎么过来的。他心想:若果梦雨在这轻浪少爷家里吃过多少苦头,日后我定教他十倍吃回去!
让他微感失望的是,玉香只是一个劲儿说柳府的好夫人的好少爷的好,看样子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蒋光涵和她聊了会儿,忽然严肃叮嘱道:“梦雨,日后再碰上那个叫林德常的,千万要避开他,不要与他发生冲突,知道了吗!”
玉香笑道:“如果他不再来招惹人,我自然懒得理他。”言下之意,若是起了冲突,还是要动手的。
蒋光涵道:“这个人有很深的背景,以你们现在的实力根本就应付不了,千万不能大意。”
玉香道:“这几天我们在城里闲逛,已经听说那林德常是县太爷的儿子,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少爷还是朝中工部侍郎的公子呢!”
蒋光涵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林德常和一新崛起帮派之间有不小关系,我这次来是俸父亲之命调查那帮派在福建一带的活动,无意中打探到那帮派已经和当地官府勾结起来,而林德常更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他在帮中地位绝对不低。你们得罪了他,真惹出了他背后的帮派,恐怕是吃不消。”
旁边的心月媚目眨了眨,柔柔道:“哦?那姓林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帮派,居然连福江地区最大的岭南剑派都如此忌讳?而且贵派令蒋公子你来调查那新帮派的动静,想必是两派之间已经产生冲突吧?公子何不将事情说清楚点,也好让我们先有个防避。”
柳三变一听有人要讲故了,而且还是涉及到两个帮派,他立刻来了精神,附和道:“是呀是呀,也说出来咱们听听!”
蒋光涵有点承受不住心月微波涟漪的目光,暗骂道:这狐媚子虽然不正经,倒有几份美貌……他见各人都兴致浓浓地盯着自己,心头有点小得意,定了定神说道:“那帮派叫做坞头帮,五年前起于闽中西溪地区。当时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帮派,只集了些人在当地的河口码头收点保护费通过费什么,并未形成气候。后来被一个有本事的人收服,那人当了坞头帮的老大,这小帮派慢慢才壮大起来。发展了些年,他们利用水道便利发展各种私贩生意,影响力渐渐扩大到附近几条支流,闽江上游各个河口码头差不多都被他们控制。最近两年,坞头帮的势力开始向南下游扩增,看他们这发展劲头,隐隐是瞄准那‘闽江水上第一帮’而去,野心端的不小!”
心月轻轻一笑,略带讥嘲道:“谁也不愿看到自家门后多出一头山王大老虎,想必是贵派已看不得那坞头帮的发展势头,正打算暗暗打压一下?”
蒋光涵皱了皱眉,微哼道:“若是他们正正经经发展,咱们岭南剑派也不用多作理会,毕竟咱们剑派是有上百年根基的大门派,怎么会是那种三五年间暴发起来的小帮派可以撼动的?然而坞头帮肆意护张的行为实在可恶,不但伤害了原来各处帮派的利益,其霸蛮的作风更打破了河口码头的平静,给过种旅商带来极大危害!咱们剑派是岭南各派的翘首,此次自然得出头来维这个理。”
心月又道:“听说贵派在闽南一带经营的产业也不小,坞头帮真做了这‘闽江水上第一帮’,恐怕贵派在那一带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蒋光涵叹气道:“的确,坞头帮的行径实在已惹得天怒人怨,我们也只有替天行道。”
心月在心底暗笑:那坞头帮先前在江北恶意吞并慢慢坐大,怎么不见你们岭南剑派出来替天行道?是石头不砸到自己不知道疼吧!
她虽是妖狐,却在人类身边待得久,早就见惯了其中的勾心斗角、利益纷争。狐『性』与人『性』接近,妖狐乐见人类种种丑态,心月看蒋光涵的目光越发明媚娇艳,脆脆笑道:“贵派实在正义厚德!不知道贵派要打算怎样铲除这颗社会毒瘤?那坞头帮能有如此快速的发展,帮中势力实在不轻呀!”
蒋光涵早被她的媚眼弄得头脑发昏,面带一丝阴笑,淡淡道:“姑娘不必担心,我派早有计策,坞头帮也风光不了多久了。”
心月眼睛转了转,问道:“到底有何妙计,还请蒋公子说来听听。”
蒋光涵犹豫了一会,说道:“这是本派机密,本来是不能告诉外人的。”他故意停了停,侧头向玉香看了一眼,才道,“不过梦雨师妹也不是什么外人啦,说给你们听也无妨!”
他见玉香没有什么反应,心头微微有点失望,开始说道:“此次父亲派我来浦城,是事前探知坞头帮的老大要来笼络当地县官,以方便他们日后在这儿的发展。我这次来南,一是要打探坞头帮的底细,看看他们在闽南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二来嘛,也是去给坞头帮的老大送封请函。”
柳三变等人绝想不到他是去给敌人送请函的,都惊讶道:“送请函?”
心月问道:“以你们两派现在的情况,此时发邀请函,谁都看出是一道鸿门宴,那坞头帮的老大又不是笨蛋,他怎么肯来??
蒋光涵见他们不解,笑道:“你们不是江湖中人,不了解也是正常。当今武林可分中原武林与南武林,而我们南武林历来有个规矩,那就是每三年举行一届‘昭武大会’,这昭武大会是南方诸门派各自推选本派精锐十名来参加,以搏击淘汰的方式来决定各门派在南武林的地位。我们岭南剑派已连续三届在这‘昭武大会’上夺冠,理所当然成为南武林的翘楚,所以今年这届的‘昭武大会’仍然是由我们剑派来『操』办。我们将大会请函发到坞头帮那里,他们不但不会拒绝,反而会欣喜激动,因为这等于是我们岭南剑派首先承认了他们在南武林的地位,如果他们能在昭武大会上获得好名次,他们坞头帮在武林中的地位又要上升好几个层次,有这种好事他们怎么会不来?”
心月等人这才恍悟,柳三变初次听闻这些江湖中的争斗,思索了会儿说道:“原来是这样,岭南剑派是想在昭武大会通过武斗比试解决掉对手,这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蒋光涵冷冷一笑道:“无知,可笑!武道比试,讲究点到即止,真是到了昭武大会,我们怎么对他们下手?若真的和他们一个小小坞头帮怄起来,别人反而要取笑咱们失了大门派的风度!”
心月问道:“那么你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蒋光涵笑容有点阴沉,缓缓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坞头帮参加昭武大会。只是籍此机会将他们帮中精锐引上大庾山来,到时再顺便给他们一个教训。”
看着他那张笑脸,心月忽然叹气道:“看来这个教训一定不轻。”
柳三变表情开始变得凝重,过了一会又开口:“原来是‘明摆昭武会,暗设鸿门宴’,怕只怕坞头帮有所警觉,不肯来吧。”
蒋光涵大笑道:“怎么不肯来?这请函已公诸武林,他们如果连昭武大会都不敢来参加,还有何面目在南武林争一席之地?”
柳三变又问道:“既然已公诸于武林,你们剑派又怎么好在自己的地盘对别人下手?”
蒋光涵面『色』得意,摇着头说道:“也未必!本派自有妙计,你区区一无知小孩怎么可能知道。”他倒并未蠢到将派内所有谋划全说出来的地步。
只是柳三变听完他这一席话,心思一直在翻覆,心情久久不得平静。李老先生曾告诉过他江湖凶险人心险恶,他今日方有深深体会。就像岭南剑派这种素有正义之名的门派,也会施使这种阴谋诡计来害人,那其他的什么旁门左道谋弄起来就更无顾忌了。而且岭南剑派与坞头帮之争,表面上看来岭南剑派是正义之师,而深深一想,又觉得这其中只有赤『裸』『裸』的利益纷争,根本无法说是谁正谁邪……这也只是帮派之争,若是换到更大的场合呢?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着真正的正义?
柳三变默默想了许多,他已经没有了之前踏上旅途的激动欣喜,『性』情变得渐渐沉稳。心月是第一个察觉到他心思变化的人,见他有时蹲在一旁独个沉思,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用长辈般带点慈爱与严肃的声音道:“这才是现实世界啊,七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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