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道人在一旁沉吟了片刻,摇头道:
“郑氏名虽奉明,志在自立,可联而不可投,且舟山狭小,非用武之地。
至于鞑子朝廷,那顺治帝福临虽然年少,但颇具见识。
自从亲政之后,上有太后挈纲,下有良臣辅佐,外有吴三桂、尚可喜一干人卖命,说句老实话,若非此人生就狄夷之身,倒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
如今的大清王朝根基已牢,恐怕一时难以动遥!
唯今之计,只有南联永历,东通郑氏,立定脚跟徐图发展,或许大事可成。”
此时,只见青衣客从袖中取出一图,展在小道士面前:
“臣筹划六年,惟此一区可暂立国。昨日接到旧将张煌言密书,言及正在练兵积粟待变。
臣意先取镇江为根本,然后御驾亲临,勇气自当百倍!区区江宁城,不日可下!然后以东南一隅为根基之地,徐图西北,大事可期!……”
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三个人脸上表情也越来越开朗。
陈蝶衣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结合当初吕岳在偶遇白衣道士之后那一脸的严峻之色,以及这些人的只言片语,陈蝶衣直觉这个小道童以及两外两人肯定都不是平常人,此时他们在讨论的事情,肯定也都是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陈蝶衣此刻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了一丝寒意,她想迈步离开,却发现双腿发软,根本就迈不动步子,这能满脸惊恐的躲在暗处,竭力的屏声敛气,生怕被这些人发现。
酒过三巡,小道童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白衣道人和青衣汉子都面露难色。
小道童不高兴了:“既然你们一天到晚在说要延续朱氏血脉,为何本王提出办法,却又如此推托!”
白衣道人陪笑道:“臣等窃愿王爷以大业为重。况且先前已经有两位道姑……”
“时至今日,本王尚无子嗣!”
小道童抢过话头,生气地说:“若是本王绝后,大业纵使成就,又是谁家天下了?”
白衣道人连连解释:“王爷息怒。实在是弘光帝前车之鉴,深恐酒色误事,臣等不得不再三进谏。王爷所欲,臣已嘱咐白云观主梦云去办了。”
小道童面色转喜:“办成了?”
“想来应该没有阻碍,梦云道姑已对她明说,她说一定要见过凭证才肯答应!”
小道士笑道:“这好办!叫梦云道姑领她见驾!”
青衣汉子出去一忽儿,又领进两个妇人。
前面那个头戴道冠、身穿水田衣的自然是梦云姑姑,后面一位陈蝶衣一时之间看不真切,悄悄向前探探身子,不想刚刚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她立时便被吓了一大跳,跟着猛地往后一缩,天哪,这个妇人竟然是她娘苏婉啊!
此时,梦云道姑拉着苏婉竟也向那小道士跪下叩头了!
陈蝶衣又惊又怕,心跳得怦怦响。
她自幼便与母亲相依为命,母女两感情非常深厚,她实在是搞不懂,自己的娘亲怎么也会来到此处!
眼前的景象,本来就比说书唱戏的那些故事更神秘,也更可怕。难道母亲也被卷了进去!
其实,陈蝶衣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苏婉,早年身为秦淮八艳之一,其实原本就与前明的金陵官宦过从甚密,这个白衣道士,原本就是崇祯朝的总兵,早在二十余年前,便与苏婉相识。
自从半年前白衣老道士带着小道童来到白云观,便藉着梦云道姑的关系,将苏婉发展进组织当中。
再加上他来摄阳村才三个月,治了许多人的病,救了好些人的命,远远近近谁不说他是活神仙!活神仙的话,谁敢不听?
梦云道姑说得也对,眼下这朝廷,虽说对百姓比前朝厚道,可他是外夷蛮族,再宽厚也是邀买人心,不能信!
苏婉也算是知书明礼之人,哪能忘记忠义为本的正理!
不过,她还是并不轻易相信小道士是龙子龙孙,硬是索看了小道士的龙钮金印,上面确实用篆体刻着“大明阳曲郡王朱”几个大字。金印为凭,还有假吗?
再听白衣道人、青衣客说平天下大势,处处起反尘,省省有接应,不出三路口,陈蝶衣却不知该去向何方,就在这个惶惑无主的当口,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心间:对了,现在只有岳哥哥,才能帮到自己!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