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莽古尔泰被彻底击溃？”皇太极刚刚还在怒斥进攻德胜门失利的一众残兵败将，谁知又得到了广渠门莽古尔泰全军被击溃的消息。 从清晨就展开的战斗持续至今，自己占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可是死伤了大量士兵也只得到了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甚至连攻城步兵的云梯都没有触碰到北京的城墙。

皇太极知道，很快，南方的广渠门已经转为进攻的关宁铁骑就会支援德胜门外那最后一股明军残余，自己又面临着进退两难的抉择。继续进攻？还是开始后撤？一众旗主大将和蒙古联军诸部将领都跪在自己面前等待着自己的命令。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个命令如何选择。自己手中的王牌部队几乎在上一轮的进攻中损失殆尽，对整个八旗大军来说，最有力的一拳已经挥出，可明军硬是挡了下来。要在短时间内再次组织如此大规模的进攻是不可能的了，那现在如何是好？

继续冒着被夹击的危险进攻？还是选择安全的后撤？神啊，难道我们的勇士没有拼命进攻？可那些忠勇的尸骨都堆满了整个战场！难道我们的勇士注定无法攻陷大明的心脏吗？我们倾尽全国之力杀到北京城下难道要选择撤退？！皇太极眼中含泪，在他那些忠实的将领面前踱来踱去。大家都不敢说话，一时间寂静无比。

“皇上，撤吧。”正红旗主代善小声建议到。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进攻北京必然不会有什么便宜可占，但投入和损失了如此多的兵力却未取得决定性的战果想必皇太极也正是因此犹豫，既然如此不如由自己来说出这个最难以让大家接受却又是最正确的建议。

“撤？你知道我们牺牲了多少勇士了吗？！此时撤退我们将永远失去攻陷北京的机会！”皇太极在这极其安静的环境下用几乎咆哮的声音吼了出来。

“我知道，可是现在要再继续组织进攻，最好的情况下也许能在广渠门明军援兵到来前将德胜门外最后一股明军消灭，可是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和实力攻陷北京了，请皇上三思。”代善低着头说道。

“尊敬的皇太极大汗，恕我直言，您掌握着无数勇士的生命，进攻和撤退应该按照战场形势而做出决断，而不是凭个人意气用事。现在到底该继续组织进攻还是撤退，您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莫日根在一旁恭敬的低着头说道。他并没有建议皇太极到底该进攻还是撤退，而是旁敲侧击的提醒着皇太极，这个决定的“重量”。

莫日根说完不由自主的望向了皇太极身边镶黄旗将领中的豪格，却见豪格也在狠狠的望着他，呼吸急促而沉闷，额头青筋暴露，两眼似乎要喷出烈火一般。一见便知他还在为战场之事耿耿于怀。

呵呵，看来他这蠢货也知道在什么场合该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这小子和他阿玛差了太远太远，且不说他阿玛皇太极，就算是和他同样是清军青年将领的多尔衮都远远不如，为何他们差别会如此之大呢？莫日根想到此处微微一笑，不再看向豪格，而是对皇太极恭敬的行礼退回了将领之间。

皇太极看向了莫日根，小声念道：“朕知道现在应该后撤，但是……但是我却万万不想下达后撤命令啊！这是我们进攻北京最好的机会，甚至是仅此一次的机会啊！”

“皇上既然决定后撤，那就应该立即后撤。皇上为何只将目光放在北京之上？难道您忘记了我们战前的对话吗？”范永亦看出了皇太极举棋不定的心思，本不愿主动说话表态的他也在一旁小声的向皇太极建议。

皇太极回头望着北京德胜门上飘扬的大明日月军旗，又看了看城下那支被杀的如风中残烛的明军，他们站在满是尸体和弹坑的战场上，看起来虚弱不堪，生命之火随时都快燃尽一般，也许再进攻一次就能彻底将他们化为北京城下的泥土。可是现在他的理智却告诉他，这样做毫无意义，只是徒劳的将勇士送上绞肉场。

那支一直屹立不倒的飞豹旗皇太极见过，那是宁锦之战中连冲数阵直杀自己皇营和毁掉红衣炮阵的明军轻骑兵。回忆如同洪水一般灌入脑海之中，心中的不满和怒火也随之直冲大脑。因为这些回忆对皇太极来说，是一种难以磨灭的耻辱。为何每次阻挡朕的都是你们？！朕的霸业和野心为何每次都被你们这些小小的蚂蚁所阻挡？你们这些无知的燕雀为何每次都要阻止鸿鹄的翱翔？！

他虽然十分愤怒和不满，可当他的目光离开那支飞豹骑兵看向北京城的时候，他的眼神又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他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和努尔哈赤的对话。

“阿玛，为何投入这么多钱财用于扩建沈阳？难道您没有想想，如果用这些钱财可以用来装备多少勇士，可以打造多少铠甲和马刀？”年轻的皇太极得知自己的父亲努尔哈赤准备大规模扩建沈阳的时候，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父亲努尔哈赤在自己的记忆里只有征服，却很少这样花这么多钱来给这个已经征服的城市进行建设。

“呵呵，皇太极，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不知道吗？”努尔哈赤对着皇太极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们女真毕竟是个小族，即使是我统一了女真各部建立八旗，在汉人面前也不过是其九牛一毛罢了。你阿玛我战斗了一生，也不过在这些蛮荒之地和那些汉人的远征军打来打去，至今都未能入关看看汉人所谓的关内到底是什么个模样。”

皇太极莫名其妙的看着努尔哈赤，不明白他到底想说明什么。努尔哈赤嘿嘿一笑，接着说道。

“所以，如果女真这个小族真正的强大起来，领导女真的人就必须和我一样，勇于征战，永无止尽的对明朝进行扩张，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我奋斗一生，也算是取得了些成果，已经无愧于我们女真的列祖列宗。可是，如果我的子孙只满足于我的成果，像汉人统治者那样开始追求安逸奢侈的生活而失去了野心，我们女真的道路也就走到了尽头，那我反成了女真的千古罪人。现在阿玛老了……有必要给你们这些子孙后代留下些东西来时刻提醒你们——这个东西就是模仿汉人王朝帝都北京的紫禁城所修建的沈阳故宫，这座金碧辉煌的沈阳故宫积累着我一生所取得的财富和宝藏，可是也会提醒我所有的子孙后代，我所取得的成果和汉人的财富相比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因为在遥远的关内，还有一座比这宫殿更为富丽堂皇千倍万倍的紫禁城！只要汉人的王朝没有灭亡，无论是我的哪个子孙，都不会满足现状，必然会励精图治，彻底的打败汉人，带领八旗勇士攻下他们的帝都——‘北京’！！”努尔哈赤的眼中的光芒和得意的笑声回荡在皇太极的脑海里。

阿玛，现在您的儿子已经带领您的八旗勇士攻到了北京城下！我们横穿了蒙古草原，我们走过了炎热的沙漠，我们突破了汉人的长城，我们的勇士冒着无数的炮火对他们列队城下的部队发动了无比惨烈的进攻，无数的勇士死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仅仅是为了减少后续部队进攻的阻力……可是，可是这却多么的令人悲哀，我们竟然无法攻下这座城市！它就在我眼前，可我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皇太极的眼中再次充满了怒火，北京……迟早有一天，我会征服你，彻彻底底的占有你，让你化为我女真列祖列宗都能看到的战利品！

“传令全军……后撤。正红旗和镶白旗旗主听令，遣你等两旗精锐速至广渠门接应莽古尔泰。”皇太极终于放弃了继续进攻北京的念头，下达了撤退命令。

一众将领终于得到了皇太极的命令，纷纷急匆匆的离去执行。而那个一直像是个旁观者,根本不在意清军损失有多大的范永此时依然在远远的看着皇太极，没有任何动作。

你在犹豫什么呢？死伤了如此之多的勇士，见识了如此强悍的关宁军和火力如此可怕的北京城，凭借眼下的兵力想直截了当的攻陷北京几乎是不可能的。是什么让你还想继续进攻北京呢？为何你从一开始就紧紧的咬住北京不放？难道你就这么想急功近利的攻陷北京？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女真现在对大明来说还是太过弱小……还是说，是您的野心太小了呢？皇太极。

看着皇太极一脸的不快和懊恼，范永在心中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