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破仁
作者:惜若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08

朱文允目光闪动,似乎内心有所触动,气势顿减,文映生神色略松。无弹出广告小说

“老夫所修之仁,为情志好生而爱人。此仁,出自情,源于心。心之所向,当仁则仁。”朱文允缓缓答道。

见朱文允接话,文映生心中一宽,哈哈一笑:“如此看来,阁下是心向木家,固此只对木家有仁。却不知圣人立心,以仁为本。何为仁,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而你,终是不配。文某所修,只为一礼。洗心八层,却能与阁下之仁分庭抗礼。由此可知,你口中有仁,心中无仁。甚至,连你所感悟之仁,都是虚幻。你,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如若文映生一开始就说这样一番话,朱文允自然是不置可否。但此时久战不下,心境已是不同,竟被引得心起波澜,当下大怒道:“胡言乱语——”

“你自悟得仁,但不知爱为仁之先,为仁之道,当有怜悯。明明知道这位小兄弟虽有过激之举,却也是被逼所至。你将那击飞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再度下手。在你心中,哪里有半分仁?你年过半百不达知昧,仍不自我反省,不知知昧之境,当为身体力行,知行合一。你这一生,再难有寸进。”

“莫要点醒了他……”恰在此时,段量道士的话语传入朱文允耳中:“便让他缘木求鱼罢。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生民为刍狗。所谓仁,即是不仁,不仁即是仁。仁与不仁,当不存于心中之念。欲以仁成仁,却不知不仁之仁,如何能成仁……他不知仁,更不知,绝仁弃义,方能民复孝慈……”

说也奇怪,那声音旁边听着细小,但传入朱文允耳朵,隐有龙吟之声,如春雷滚滚,夺人心志,让他心神一阵迷惘。

沈离听得神情一呆,低声问道:“什么意思?”

段量白眼一翻:“我怎知道什么意思?反正是给那小哥加把火,绕不晕那老头才怪。老头二十年困于洗心大圆满,根基之稳,是那小哥所不能比拟的。但他的执念也更重,对于知昧也更急切,若是有人击中其弱点,今他对自身生出怀疑,道心只怕要失守。先让那老头心生挫折感,令其心乱,接而用扣心之言。聪明人呐,攻人之策,莫于击心!”

沈离白了这道士一眼,看他语气,哪里是说那青年文士是聪明人,明明是显摆自己更聪明。

“执念,弱点,道心……”沈离咀嚼着段量的话,沉声道:“这击心之策,那朱老头怎么不知?”

“自然是当局者迷。”段量洋洋得意:“再加上贫道之天——添柴加火,嗯,只怕他不失守也难。”

文映生神情一动,倒飞而出,目光扫过段量,朝他微笑点头,又自掠过沈离,落在朱文允身上。

朱文允竟不追击,呆呆地立在原地,心神一阵摇曳,神色间有些茫然:“何为仁?难道我之所悟真错了?此人明明只达洗心八层,却能敌我而不败。难道我真的错了?知昧须得身体力行,知行合一,我修行数十年,怎的连一个小辈都不如……”

“怎会如此?”那酒楼之上,孟家两兄妹倚窗而立,见朱文允状态,孟思祺讶然问道。

“虽然文映生的话会让朱文允心中生出波澜,但朱文允毕竟于洗心大圆满多年,不会如此不堪。但如今竟有道心失守的迹象,莫非是那道士几句话引起的?但那几句话,明明狗屁不通——”孟子慕目光闪动,盯着段量看了一阵,对孟思祺道:“那道士有什么来头?”

孟思祺摇首道:“那道士,进城已有数天,不过是骗吃骗喝之辈。”

“玉皇山方清道——”孟子慕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突然抬头望着远方,淡淡地道:“木文祥来了,看下去罢!”

“朱先生修心多年,怎会被那欺世欺已的歪言蒙住心?”随着一道冷冷的声音传出,只见远处街道,缓缓走来一条人影,年约十**,面容狭长,脸色极冷,身着黑袍,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其人身上隐隐有一股寒意散发。

那人虽是对朱文允说话,但目光却扫视全场,又抬头朝孟家兄妹所处的酒楼望了一眼,最后落到了文映生身上,缓缓道:“映生兄,好手段。自书院一别,尚不及一月,想不到映生兄修行又似精进了不少,竟连洗心大圆满的朱先生都着了套儿。不过,这也少不了那位道长的功劳。”

接着又见朱文允仍自怔怔出神,不由皱头微皱,轻喝一声:“朱先生,还不醒来?”

这一声轻喝,宛如晴天霹雳,终将那神情迷离的朱先生震醒,只是神色极为委靡,显是元气大伤。

“文祥公子,您怎的来了?”

木文祥冷冷一笑:“我若不来,只怕我便见不到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了。朱先生,麻烦你先将我弟弟送回府。”虽然说到他弟弟,但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在木应封身上停多几秒。而木应封似是也对这位兄长十分害怕,中是讷讷地叫了声“大哥”,便住了嘴。

朱文允回想先前种种,只觉颜面大失,忙点头应承,神情复杂地看了文映生以及段量道士一眼,抱起木应封。

见木文祥此人一来,竟先声夺人,且不分清红皂白,尽显护短之态。文映生眉头一皱,目光扫过木文祥,朝着朱文允笑道:“朱先生好走,不送。只望朱先生此次回去,修为能百尺高楼更进一步。只是在下所言非虚,先生之仁只怕略有瑕疵,只盼先生此去,莫再谈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文映生此言,将那“仁”与“人”混淆,让朱先生脚下一个踉跄,身体隐隐颤抖不止。但又看到木文祥挥手,黯然离去。

文映生微微一笑,看着木文祥道:“书院一别,不满一月,文祥兄的嚣张之色又增不少。”

两人目光交接,一种剑拨驽张沉闷气氛向四周蔓延。

“小离子,情况不妙,我们得闪。”段量道士低声道。

沈离将目光从离去的木应封身上收回来,担扰道:“铁柱可能移动了?”

段量若有尴尬:“早便能移动了,只是贫道——贫道刚看得太过入神了!”

沈离瞪了道士一眼,将铁柱拦腰抱起,就欲离去。

“伤了人便走,有这等便宜事?”

沈离背脊生寒,生出一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