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稻香楼之后,才知道报到处不在稻香楼,开会才在稻香楼。 首发--无弹出广告报到的地方是个叫红旗旅馆的地方,紧挨着稻香楼。那红旗旅馆也就是几栋平房,使用公共厕所,洗脸涮牙都在露天水泥台上。虽说这样的服务设施在当时也是可以的,但我还是有点失望,因为这里到底不是稻香楼,在我的心目中,稻香楼才是我心中的宫殿。稻香楼也是蔡平告诉我的,是接待大领导的地方,**来安徽视察,就住在稻香楼,能在**住过的地方住上几天,那是多么的光荣,多么的伟大,多么的自豪啊。更何况,在家乡我已吹过牛了,说我这一次出席,是在稻香楼,是一个很豪华的地方。如果开完会回到雉水,同事们问我稻香楼去了没有?我唉了一声说没去,那还不是一张憨脸?要多惭愧有多惭愧?后来,报到处的同志说,说开会在稻香楼,我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住不住也没有啥,只要进了稻香楼,看了稻香楼,我不也就享受了稻香楼?
开会那天,我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和各地的代表进了稻香楼的会议室。那会议室不大,果然却非常地豪华,我自然对此惊叹不已。就在这时候,领导来了,会议也就开始了。
我坐好了,往主席台上一看,只见上面坐的都是省里的领导,一个个微笑着看着台下的与会者。这时候,我看到在主席台中间坐着的一位领导有点面熟,再仔细一看,便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妈呀不好,那不就是昨天替我买票的那位乘客吗?我还欠他字兮、句句兮、全都记心里。
回家兮、要好好干,
前进前进兮,一日奔千里、、、、、、
我的诗还未念完,场上就有人偷偷地捂着嘴笑,待我的诗念完了,全场便爆以热烈的掌声。我看到那么多的人给我鼓掌,我很激动,也为我第一次进省城、第一次出席这样高规格的会议,第一次在这会议期间展示我的才华,感到无尚的光荣和骄傲。于是,我一本正经地站起来,感觉非常良好地向大家深深地鞠一躬,连声说谢谢,谢谢。其实我哪里明白,有许多人实际上是为我喝倒采呢?我可笑,就是可笑在这里。
就在这时候,黄习也来到了皖北组,我见黄习同志来了,忙埋下头,吓得连吭一声都不敢了。黄习见我这样子,笑了。他也认出我来了,他却也就没有说什么,只说:“诗作得很好嘛,接着讲啊!”
黄习当年也在皖北工作,我的老首长陈旭东还在他手下干过。黄习知道我是从雉水县来的,就主动与汪有志说话,又一次地问我道:“你就是雉水县的?”
我还在羞涩之中,很不好意思,这主要是犯了坐车的错误,不是一般的错误啊,是大错误啊,让省委副书记送我到会场,我成了什么了?成了中央领导了,这能是小错误吗?我不敢见黄习,黄习却要面对我,还与我拉这么近的距离,直接与我对话,我此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真是说不出来哟。
我激动地回答说:
“是,是,黄书记,俺就是雉水县的。”
“你们的书记还是陈旭东吧?”
“是的,是陈旭东,他是我的老领导了。”
“当年我在皖北打游击时,他还哭鼻子呢,现在都当上县委书记了。怎么样?他对文化工作重视吗?”黄习问道。
“重视,重视,特别重视。”我唯唯喏喏,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习同志笑了,知道我有些紧张,就不再说什么了,只对对我说:“回去给陈旭东同志问个好,就说我老黄想他了,来合肥别忘了来看我。”
之后,黄习与到会的同志谈了谈,问了问情况,就又到其他组去了。
省委副书记认识我,这让参加会议的其他代表都吃了一惊。
我一来报到的时候,还有许多同志不把我当回事,别看我也穿得有模有样的,大分头留着,罗马表戴着,其实那些城市工作的人还与那些讲时尚的人。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土包子,对我只是冷笑,使我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可黄习同志与我有了这几句搭讪,却让与会的同志就对我另眼相看了。
与他同住一个屋的老胡是芜湖人,却在皖北工作,可他特看不起淮北人,说淮北人脏,早上不涮牙,晚上不洗脚。当然就也看不起我,说我臭摆谱,更土。只是他没有敢当着我的面说,而是背地里跟他要好的几个家伙说。现在看到省委副书记都与我分不清个你我,就感到我是个有背景的人物。不光主动与我主动说话了,还拿出大前门的好烟让来抽。
“小汪,来一支,大前门。”
我接过烟,闻了闻,很香,这烟是好烟,比我的双戴花的烟好多了。一打听才知道,一包大前门的烟顶三包双戴花的烟。我抽了老胡的香烟,心里很不是味。因为就是在昨天,我报到的时候,跟他一见面,知道他与我是一个地区的,就主动与他套近乎,我主动抽出一支香烟,就是那包双戴花的香烟,9分钱一包,一包20支,一支还不合一分钱。我认为这种烟是最合算的,什么烟不都是火点着了往嘴巴里抽,这烟也一样。至于味道,那是不太好,但好烟也是烟,是烟都是有毒的,好烟孬烟不都是过烟瘾的吗?只要能过烟瘾,干吗要花那么多钱买好烟呢?可我将那支双戴花的烟递给他时,他却乱摆手,说他现在不想吸烟,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我。今天他给我烟,我真不想接,但我不是那样小肚量的人,我是汪有志啊?汪有志是那样的人吗?不是。
他妈妈的,真是有点气人啊!同样是来出席文代工作代表大会,同样代表着各个地方的文化工作者,可人与人却不一样啊。为什么我汪有志给老胡烟老胡就不抽我的,他给我烟我就接过来了呢?我***真是贱啊,真是没有骨气啊,真给咱雉水县丢人啊!
我讨厌这位老胡。
散了会,我什么事也不做,专门至稻香楼的服务社买了一包大前门香烟,准备抽一支给老胡抽,还他的人情不说,也表示我与他在人格上是对等的。
当天晚上,我就准备给老胡敬烟,可老胡却与他的几位芜湖老乡到市中心玩去了。我直等着,手里拿着烟,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老胡已经起床了。
我赶紧也起来,一阵寒风吹来,让我打了个寒噤,便偷偷去跑出门外,去找老胡。
我出了门,见老胡在那水斗前正刷着牙,嘴上没有闲着,这烟也没法递,于是我就又退回来,等着他。
“老胡。”当老胡一进门时,我便猛地喊一声,却吓了他一跳。
老胡说:“小汪,一大清早的,你要干什么呀?吓了我一大跳。”
我说:“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抽支烟。”
老胡手一手端着脸盆,一手端着牙具,一脸的尴尬相,说:“不要,不要,我刚涮了牙不抽烟。”
我就知道这家伙要说这句话,他还是不拿我当人看。我当即就变了脸:“老胡,你以为你是南方人就高人一等了是吧?你给我烟,我接了,我给你双戴花的烟你说你不想抽烟,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我现在是买的大前门的香烟,我给你你还是不接,啥意思你?”
被我这样一说,老胡被我弄得面红耳赤的,很是不好意思,连连解释说,没有看不起我的意思。说罢就丢下牙具接我递给他的香烟。
我一抽就抽出两支香烟,他接烟的时候说:“我又没长俩嘴,你递给我两支干吗呀?”
我用命令的口吻说:“好事成双,拿着!”
老胡就只好接过我递过来的香烟。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说:“我总不欠你什么了吧。”
与老胡的这次小小的较劲,也是被逼的,我也不想与同志们弄个面红耳赤的,不过这老胡太看不起人了,想想就气人,我为了出口气才做出那举动。这一斗,没想到我取得了胜利。效果也很好,老胡见了我,客气多了,不敢用那白眼珠子瞄人了。你想是不是,出门在外的,特别是从蛤蟆湾里走出的我,浑身都有着固有的泥土气息,靠衣装和那块不拍不走的罗马表只能改变我的外表装疏,却改不了我骨子里的那带着泥土的血液啊!所以,我进了城到了洋气的环境中,使我最难受的就是受那些洋气人的岐视,特别是那种岐视人的目光,如一支支利箭射入我的心中,让我怕又恨。所以,我来合肥开会之前,亢奋之余老是有点担心,出门在外,特别是从北方到南方,弄不好就要受南方人的气,我怕他们嫌我土,嫌我脏,用白眼珠子翻我。
经过我挺直腰杆与以老胡为代表的南方人一斗,我胜利了。现在看来,没有这种感觉了,我完全放松了,脚步迈的是和谐的步伐,表情是自然的表情,心情是放松的心情,不象刚到合肥时,夹着尾巴走路,别管谁与我说话,我心里都“咚”――先吓了一跳。
会议还有一天就散了,忽然有几个老胡的老乡来看老胡,说说笑笑的,还要上淮上酒家洗浴,说那里有盆池,是全省顶高级的。这天是自由活动,老胡对我依然很客气,临走前就邀着我,说:“小汪,走,一块去洗吧。”我吹大牛说:“谢谢,你们去吧,我早巳洗过了,就那么回事。”
听他这么一说,老胡他们也就走了。
文人中有些文人就有这么个怪毛病,爱虚荣,无实力,却还乱摆谱,什么事都要拐着弯儿,绕着圈儿,为的就是死要面子。我虽说还算不上正啦八经的文人,可我却在缺陷上就是属于这一号的文人。明明没去过淮上酒家,更不要说到那儿洗过澡了,却敢吹牛,说洗过了,还跟真的似的说“就那么回事。”虚荣心作怪啊。
可我吹过牛之后马上就后悔了。没去过淮上酒家却说去了,没洗过澡却说洗了,这是哄谁呢?是哄老胡呢还是哄自个呢?后悔之后,我又冷静地想了想,觉着不对,还是得补上这一课。
于是,我就一个人进了市区。
我先来到四牌楼,因为四牌楼是合肥市最繁华的地方,来到合肥不逛四牌楼回去之后就又会被人家讥笑。所以,我就程序式地来到四牌楼,先看了看新华书店,之后又进了百货大楼。四牌楼之所以繁华,其中主要原因是在这里盖了一座百货大楼,四层铺面,有点仿北京的王府井百货大楼。我进了商店的一楼,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又上了二楼。看商品,琳琅满目,看人,红男绿女。看价格,那样商品都要花不少钱。商品真多,也真好,就是价钱太贵,我心里说,什么时候能到**社会就好了,到了**社会,物质按需分配,这里的商品看哪件好,随便拿,需要多少拿多少,这就好了。可是,啥时候才能到**社会呢?我摸了摸腰包,知道钱是不够花的,还要继续奋斗,多出力,多贡献,争取早日实现**。
不买东西,再逛就没有啥意思,我看了二楼后,三楼没有上就出来了。我想反正知道百货大楼就这个样子,回去谁要是问,就给他学学就行了。于是,我就又奔向我第二个重要目的地――淮上酒家。
淮上酒家是一家国营的酒店,除了有各种美味隹肴外,还可以在那儿泡盆池澡。所谓泡澡,就是洗澡不在大池子里洗,而是一间一个浴缸,热水冷水可以自己调,这样的酒店放在今儿,也就是一家普通的酒店。这样的卫生设备,如今普通的家庭都有,可那是在一九报:“你为啥叫人家放下报纸?反对顾客提高觉悟不是?想让右派分子翻天不是?”这就是个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理发师也就不管我,他何能这样想:别说我拿张报纸剃头,就是他背着马列全集来剃头,也不会问我,我不嫌累让我使劲抱就是了。
可我呢?还在继续误会着,我见头发没接在报纸上,就以为我自己弄错了,接的不准。当理发师再往地上丢头发时,他就猛地一转身去接,结果还是没接到,因为理发师已经注意到了,怕我找他的茬,他认不我可能是故意让他“破坏”我的“学习”,好有话说。所以这位理发师就拼命防着,不让一丝头发落在我的报纸上。就这样,他一左,我则一右,象演双簧剧似的,直到把头剃完了,理发师才松了一口气:“你总找不到我的茬了。”正这般想着,给我光光的头上扫扫毛,准备让我走人时,我却感到有一道工序师傅没给我做,就是吹风,电吹风,我还从来没享受过呢。于是,我却说:“师傅,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理发师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没有呀,同志。你说我哪里服务不到,请你多加批评,我好改正。”我便指着身旁正在吹风的顾客:“人家都那样,你咋不给我那样?”
理发师睁眼瞪着我不说话,琢磨了半天,看到我往吹风的座椅上瞅,这才明白,知道我要吹风,谁见过光头吹风呢?心里好笑,就说:“这、、、、这、、、、、”“这什么这?怕吹了风不给钱是不?”我一不耐烦,理发师的劝说便被噎进了肚子里,只好给我吹风。
“呼呼呼”,只吹了一会儿,我那那青青的光头就变得发红了,火烫烫的那味儿实在难受,可我却不好意思说不吹了,硬是咬着牙坚持着。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却“哈吃哈吃”,连续打了两个喷涕,全身的气一下子就贯通了,头也不那么烫了,刚才在淮上酒家泡冷水浴落下的感冒也一扫而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