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澄碧,白云悠悠,正午的艳红阳光照在天师别院精巧的屋檐上,愈显金碧辉煌,灿灿生辉。
“布师兄,布师兄,内山的云玄小师叔亲自来接你了。”布成龙房外传来洪铁柱憨厚的喊声。
“让他等一会儿,我还没睡够呢?”布成龙劳累了一天,自是不想起来。
“布师兄,这可千万要不得,听云玄小师叔说,连掌教真人亦在祖殿等候了,你还是起来吧。”洪铁柱焦急地又喊道。
布成龙大恼,翻身爬起,胡乱梳洗了几下,走出房门,却见候在门外不只有洪铁柱,连云清子也带着几名弟子在侧。
云清子一见布成龙出方,即凑近前道:“小施主,你进别院虽只有几天,但老道对你可说是尽心照顾了,听云玄师弟说,你昨日下山立了大功,掌教颇为看重,待会儿见到他老人家,可别忘了美言几句。”
“呵呵,院主尽管放心,没有你给的这玩意,我根本连山也下不了,怎会不替你说话呢?”布成龙拍了排手臂的小红印,笑道。
一行人走至别院外,只见一身素色道袍的云玄负手立在门外,依然眉目清灵,沉凝淡逸,丝毫不见疲态。
布成龙见这小道士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从容自若,气度不凡,不禁生出几分嫉妒,上前道:“云师兄起得可真早,难道你不用睡觉的么?”
云玄微笑额首:“云玄也知布师兄昨日与妖人连番激战,理当多加休息,但师命难违,只好冒昧前来打搅,若师兄方便的话,还请随我进山拜见掌教师祖。”
布成龙知道逗不了他,呵呵一笑,转身对云清子等点了点头,便随他出了别院。
二人沿着山路往鹤鸣上顶行去,布成龙不知内山在何处,一路上不停东看西看,嘴里也胡说八道。
云玄只是微笑不语,待行至一处雾气弥漫的山坳口,才回头道:“布师兄,内山入口在此,你记住看路。”
布成龙笑道:“一定会记住的,不然日后岂非不便进出,哈哈!”
云玄侧身拂袖,平和劲风涌出,前方山雾陡然散开,隐隐可见远处有条古朴石道,天空蔚蓝清朗,更有粽粽水声及清幽鸟鸣传来。
布成龙上前两步,却见眼前一片虚空,无径可寻,正待开口询问。
云玄已微微躬身道:“布师兄请跟随云玄身后。”当先而行,竟斜斜踏足虚空。
布成龙大惊,只见云玄左脚踏下,足下蒙蒙雾气中竟倏地出现一块圆形石盘,托着他的身躯缓缓前行,待行至一株苍翠大树旁,云玄右足再往前踏出,又一石盘升起。
如此几步间,云玄飘逸的身影已至数十丈外的石道中。
布成龙暗骂天师道鬼名堂真多,却也不愿示弱人前,看准方位照样踏行,不多时也踏上石道。
饶是如此,落地之后他亦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云玄继续微笑前行,一路闲云蔽日,白石清泉,交相映带,道旁均有森森翠竹,因风弄响,宛如鸣玉珠;落,景物幽绝。
最奇妙的是两侧的山峰上各有一道瀑布似从天飞泻,形同银练,溅玉抛珠,水过处烟雾弥漫,银流天坠,直入清波,欲显灵水天得,仙景法成。
布成龙早日下山时即见过此两道飞瀑,当日不明从何而来,只道进得内山后便知端倪,却不想如今窥其全貌,仍不见源头所在,不禁更为疑惑。
待行至一道白玉虹桥之上,前方烟云飘渺间,已可见门扉台阶,恢弘殿阁,以及殿中上空悬挂的巨大金钟,鼎炉檀香亦随风飘来,轻灵厚重的仙家气息跃然而生。
云玄忽的放慢脚步,扬手一挥,无形的风力破空射出,击正悬空金钟。
“当”的一声脆响,四道青光自屋檐闪现,夭矫飞舞,刹那掠至二人身边,却是四名年青道士,皆容端面清,气宇昂扬。
四人身形移动,分站一方,隐含太极方位,齐齐抱拳对云玄道:“云师兄好,这位是……”
他们称呼云玄为师兄,应为同辈弟子,但言辞间却颇为恭谨,显见云玄在门中甚有威望。
云玄额首还礼,道:“各位有礼,这位是别院的布成龙布师兄,我奉掌教师祖之命,特地领他前去拜见。”
几名年轻道士听得布成龙为别院弟子,皆不由自主露出一丝轻蔑之色,不过当得悉他乃掌教真人亲自宣见的人时,却神色立变,惊讶万分,愣了一愣才慌忙齐声道:“两位师兄请进,各位师长已在殿内相候。”
布成龙也不答话,随云玄往殿内行去,小声问道:“云玄师兄,适才那几位是……”
“哦,他们都乃冷师叔门下弟子,亦为刑堂中坚,平时便担任守护祖殿之职,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布师兄海涵。”云玄不急不缓地答道。
“不怪,不怪!”布成龙嘿嘿笑道,暗想那冷弃成天苦鼻子苦眼的,没想到连门下弟子也一个德行,看来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走到台阶的一半,布成龙便见一块丈许宽的檀木牌匾横挂高梁,上书“天师祖殿”四个大字,颇有气派,殿堂梁角整洁明亮,却非有多豪华,与别院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相比,也确实如当日青阳子所感慨的一般,逊色不少。
二人进到殿内,但见当中案台供奉着三清神位,气度庄严,堂下摆着九张样式古朴的木椅,左右各四张,正前方一张。
此时只坐有四人,右排是郝赤风和冷弃,左面却是两名仙风盈然的中年道士,一个着灰色道袍,垂眉深目,颇见老态,另一个却着蓝色道袍,眉黑眼亮,风神俊朗。
布成龙偷眼瞧了半晌,也未看出谁的年纪更大。
云玄上前一步,行礼道:“掌教师祖,凌风仙长,各位师伯,弟子已将布师兄带到。”
蓝袍道士抬头打量了布成龙一眼,又往他身后望了望,才道:“你就是布成龙?”
“你就是掌教爷爷吧,啧啧……果然是仙风道骨,气度万千,难怪师兄们都说掌教你完全就是神仙模样,小子布成龙拜见掌教师祖!”布成龙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故作仰慕万分地说道。
他早就猜出这两名道士中有一个是玄风真人,有一个是青阳子的师傅木真人,暗想这些人都颇重礼仪,若是师傅不开口,当徒弟的也铁定不敢说话。
于是一看蓝袍道士说话,马上肯定此人便为掌教玄风真人,当即拍了一嘴。
玄风真人这些年来久居深院潜修,莫说三代弟子,便是郝赤风等也难见一面,再加上天师道众人对均敬畏有加,执礼恭谨,几曾有人会如此跟他说话,闻言忍不住开怀大笑:“赤风和云玄都说你机智过人,能说会道,本真人尚还不信,今日方知所言非虚,你起来说话吧。”
布成龙大声道:“多谢掌教师祖!”翻身爬起,走到云玄身边嬉笑而立。
旋即又回头对身边的灰袍道士笑道:“木机啊,你这个俗世缘童可比你机灵多了,难不成是你前世耗尽了童心,今生才会如此沉闷么,哈哈!”
木真人当日应承布成龙是自己的俗世缘童,本只是却不过青阳子的一再恳求,如今见布成龙立了大功,更像是极得玄风真人的欣赏,亦不由心下暗喜,连连点头道:“师傅见笑,师傅见笑了。”
玄风真人点了点头,忽的回头道:“布成龙,你对昨日之事有何看法?”
“弟子只知妖人心存歹念,有心挑衅,但我天师道有神灵百仙庇佑,自是让他们无功而返。”布成龙笑道。
“哦……难道七大魔兽之一的‘烈焰魑魅兽’之养子,以及身负复派大任的后羿门开山大弟子也算是神灵百仙么?”玄风真人突然神色一凛,沉声喝道。
此话一出,堂下诸人尽皆色变,布成龙更是吓得啊呀一声,跌倒在地。
第二章天眼神耳
“怎么,布成龙布大仙童,你还有何话可说?”玄风真人端坐堂上未动分毫,冷声续道。
布成龙此时早已冷汗直流,心下飞转:“都说这道士几百年未下山了,没想到如此厉害,竟把老子的底都摸清了,不过自己进后羿门乃入了中土后的事,他查出倒还不足为奇,但与龙袖儿的关系除了那瞿玉如外,理应无人知晓,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即便昨日郝乌龟等人听到了自己身怀魑魅龙气,也仅能猜测自己与龙兽关系非浅,不至于连身份也清楚啊?”
再一转念:“我入了后羿门,被挟上山偷宝典之事,纯属中了老道士的诡计,倒可设法搪塞,惟独与龙袖儿的关系却难以洗脱,操他奶奶的,如今的情势还是开溜最为妥当,反正老子现在能跑,这些臭道士法力虽高,却也捉不到……”
念及此处,他装作很害怕翻身爬起,连声道:“掌教师祖你不要误会,弟子来此学道,绝非有甚歪心,你若实在不信……老子走便是,哈哈!”
布成龙说到一半,倏地转身,拔腿就往门外跑。
他腿上集聚了幻影兽的精血灵气,虽不谙幻化之法,但速度之快,却也当世无双。此时又为心急逃命,这一全力开跑,登时犹如刮起一道飓风,语音未落,身影已冲出殿外。
“截住他!”冷弃暴喝了一声。
殿外的四名弟子闻言齐齐腾空,四道青光电射而下,交织飞舞。
布成龙也听得身后有剑刃破空声,原本以他现在身有的怪气,回手一击当可震退四人,但深知稍一停顿,待殿内其他人追出,便再无法脱身,故仍是大叫着脚下使力,埋头开跑。
“蹭”的一声脆响,四道剑光齐齐坠地,而布成龙模糊的身影却早在十数丈开外,且再一晃,风不动,气未涌,他竟已过了白玉拱桥。
四名弟子哪曾见过跑得比风还快的人,不由大为惊骇,面面相觑。
这时安坐殿内的玄风真人忽的清叱一声:“顽童大胆,当我天师道是什么地方?”
言罢微一扬手,一道金印破空飞射,刹那临至布成龙头顶上方,蓦地射出万道毫光,婉转成圈,轰然落下,将疾奔中的布成龙绑了个严实。
玄风真人看到布成龙吓得脸色煞白,微微一笑,卷袖喝道:“回来!”
喝声甫落,布成龙发出一声怪叫,已被那圈金光凌空拖起,飞回大殿,抛在地上。
玄风真人不待他站起,突然大喝一声:“布成龙!”
布成龙一惊,张嘴道:“何事……啊!”
原来便在他张嘴刹那,玄风真人屈指一弹,一点黄色光影电射而出,直直飞入他口中,且迅速融化。
诸人只见布成龙叫了一声后,全身上下便黄光流转,黑色,绿色及至各种杂色微光纷涌而出。
片刻后,他才哎呀一声,恢复常态,不过神色却异常惊惶,指着玄风真人大叫:“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本真人方才给你吃的乃是我天师道的至宝,昔年道陵天师留下的无上仙丹‘玄极丹’,此丹不只可解万毒,更能让你道脉永固,实为天大的造化,你又何必惊慌,呵呵!”玄风真人大笑。
布成龙一怔,随即疑声道:“你会对我这么好?”
不止他不信,便是堂内诸人也大惑不解,均想既已知晓布成龙乃魔兽的养子,又居心叵测,为何要将此修道中人梦寐以求,更硕果仅存的天师至宝硬塞给他呢?
思至此处,各人也不由都把眼光望向玄风真人。
玄风真人环顾了众人一眼,捋须笑道:“世人只知玄极丹乃修仙妙药,却不知此丹本为道陵天师为救一堕入魔途的友人所炼制,其中蕴涵克制魔性之效,若本身并无邪力,吃下只会适得其反,有损道行,呵呵!是以当初天师只炼制了五颗,余下两颗也一直未曾赐于门人,也正是为此。”
如此一说,众人这才释疑,不过郝赤风仍是出言问道:“师傅,据弟子所知,自入门起便听闻玄极丹只有一颗,为何你又说当年天师留下的是两颗呢?那还有一颗不知在何处?”
“唉,此事说来奇怪,当初天师飞升后,两颗玄极丹一直保存在天香炉鼎之中,从未有人动过,但不知为何,当为师在出任掌教之日打开天香鼎炉时,却发现只剩下一颗玄极丹,另一颗几时丢失,被何人取去,直到现在也无从知晓。”
玄风真人皱眉叹道。
“不过布成龙并非魔道中人,师傅赐他玄极丹不知有何用处?”郝赤风毕竟受过布成龙的救命之恩,心下忐忑,又再问道。
玄风真人瞟了气急败坏的布成龙一眼,笑道:“此子聪明机灵,更身份特殊,若是留在我天师道,实有莫大的好处,但他身怀魑魅龙气、一些不知名的怪气与仙家宝物,昨日又得奇怪功法和神行之术,若是真的某日入了禁地寒潭后逃之夭夭,我等岂非防不胜防。是以为师用赐他玄极宝丹,一来谢他昨日解危,二来嘛……封锁并化掉他的龙期与幻影兽精血等霸道魔性,让其成心归我道门,这根本是一件两全其美的是,呵呵!”
听了这半晌,布成龙方知玄风真人竟是要化掉自己赖以保命的龙气龟丹,软禁在天师道,心中大急,连声道:“掌教爷爷,我今次到中土来,本只是有心游玩有一番,并无其他心思,更无心修道。至于到天师道来,是被人设计陷害,为保命而来,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自是不肯再传我奇功救命。那不如行行好,让我下山玩个几年再死,也算是做了件大大的好事啊!”
玄风真人微笑道:“你所说的求功保命……莫非指的是肚子里的‘银卵毒蛛’?”
“厉害,厉害,掌教爷爷你既什么都知道,又何必还要为难我呢?”布成龙苦着脸道。
“哈哈,你这小子,自诩聪明过人,却不知魑魅龙气在身,万毒不侵,区区毒蛛又怎能进入你体内,更伤及你性命呢,简直是荒唐。”玄风真人大笑。
“什么,掌教爷爷的意思是我根本没有中毒?那当初我明明看见有只可怕的虫子趴在我肚子里啊?”布成龙惊疑交加。
玄风真人道:“那只是古风道兄怕你不肯就范,施法做出的幻象而已,你居然到现在也不知道,看来这仙童之名嘛,也不怎么地道。”
布成龙知他乃一派之尊,道门魁首,当不会信口开河,不由又是惊喜又是气恼,哇哇叫道:“好你个臭道士……古风大乌龟,骗得老子好苦,日后必定饶不了你……”
吼到一半,他忽的想到老道士唬弄自己时,除了清虚、铁牛和楚楚外,并无其他人在场,玄风真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遂转身问道:“掌教爷爷,难道你有天眼神耳,为何我的事你全都知道呢?”
此话出口,殿内诸人亦不禁回首相望,显然都想知道玄风真人足不出户,怎会如此清楚布成龙的事,毕竟所谓天眼通,顺风耳只是民间传言,尚未听闻有修行人真有此神通。
玄风真人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掌,道:“你带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