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苏记酒楼。
度阳明将方樾提到的四个方面组织一下,跟何昌平分析明白,他的言辞十分恳切,谈笑间将话题逐层推进,点题时漫不经心,切题时不轻不重,结题时意味深长,既调节了气氛,也很有分寸的掌握着谈话的进程。他不能表现的过于急切,而让何昌平误以为其中有诈;也不能yù擒故纵,顾左右而言它,以至对方怀疑自己的诚意,度阳明的长处就是能够干净利落的将彼此双方的利益剖析清楚,又不会让对方觉得你过于**裸,从而产生好感,搭建信任,并将这种信任延续到合作中来。
这很重要,也是很厉害的处事技巧,没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10年以上,你想学也学不到。方樾也许可以忽悠何昌平,然后取得更大的利益,却不能让何昌平立时对自己产生信任,且深信不疑。所以孟子说: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钱。每年的经费就这么点,给了你,别人就得喝西北风。但钱的问题,其实就不是问题,你的这份报告就说只需局里拨一点,其他由学校自行筹集。说明白点,您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这栋楼,而是局里的一个表态和安抚下面人的情绪,一个报告打上去,就是一石二鸟。我敢保证,上面肯定会顺水推舟,毕竟江州两年来没一个初中有在建工程,您这边一搞,风头大盛,立刻就能将上午的影响压到最低!”
“可学校也实在没钱……”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比如学校拿一部分,购房的老师集资一部分,公司也可以先垫支一点,启动项目的资金还是很容易筹集的。只是说服老师们掏钱,是不是……”
“这个还是可以做工作的,毕竟住房制度改革这么久,不掏钱只想分房是不行的。关键在于分配比例,老师要拿多少?太多的话,我怕没几个人出的起啊!”
度阳明充分扮演一个jiān商的角sè,嘿嘿笑道:“钱这东西,只要多挤挤,还是挤的出来的。干脆我再让一步,老师们可以在自己该交的比例中先交一部分,其他的由公司垫付,然后逐月从工资里扣除,这个可以写到协议里面,由学校出面具保,何校长你看如何?”
虽然现在还不流行按揭,可方樾为了自己能够不割包皮,就提前把它活学活用了,如此一来,大部分老师都成了自己的债务人,看谁敢不让自己逃课?不让也行啊,直接把你当月的工资扣完,你丫的抱头哭去吧!
何昌平静默多时,实在找不到不同意的理由,也算多年沉浮的人物,这点决断还是有的,当即拍下桌子,大声说:“好,就这么办!度老板,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度阳明笑了笑,事情比相像中容易,可见何昌平也有点急病乱投医。他摸了摸公文包,里面有方樾搞来的三个文件,分别是《坚持改革开拓进取为完成新时期的建设任务而努力奋斗—侯节同志在全国建设工作会议上的讲话》、《集资建房有偿分配产权公有—武江铁路分局房改取得明显成效》以及**zhōng yāng3月份下发的《关于全面推进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意见》,本来是待何昌平举棋不定时,拿出来坚定他的信心,毕竟对事业单位厮混的人来说,千吼万吼,不如文件红头;千有万有,不如政策在手。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方樾并不知道度阳明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思索着这几天的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重生以来,他一直在方析文、度阳明、王小飞和学校这四条线里来回穿梭,试图在短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大部分麻烦,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之前的四条线都是各自dú lì,彼此没有交集,而喇叭事件,是方樾第一次将四条线联系起来,通力合作去做同一件事,先是让王小飞制造事端,然后通过方析文搭上何昌平,最后再由度阳明出面达成目的。这几乎是方樾目前可以动用的全部力量,王小飞是暗,度阳明是明,方析文是势,毫无关联的三个人,却在方樾的巧妙运作下完成了一件看似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在方樾即将展开的人生中,这件事几乎弱小到不值一提,可对方樾来说,却有着重大意义,这是他以十一岁的年纪和身躯,借用唯一可以调动的力量,艰难且成功完成的第一件涉及各个方面的事情,虽然微不足道,却可以增加信心。“行走在明暗之间,是非由人心评判,善恶分红尘两半,成王比败寇久远。”哼着这首前世里在网上听来的歌,方樾双手插兜,嘴里嚼着泡泡糖,慢条斯理的踱着方步,经过工商局家属楼时,突然乌云密布,顷刻间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几乎一瞬间就把方樾淋了个通透。
“干!”方樾伸了伸中指,一道闪电立时打了过来,脑袋一缩,心里很有怨气,伸个中指你就打,世上这么多污秽,怎么不见你打死一个?可也不敢继续逆天,只好委委屈屈的寻找避雨的地方。正逢下班高峰,路上的行人一阵急跑,飘动的裙裾,飞溅的水花,场面蔚为壮观,有几个妙龄女子衣服淋湿沾在身上,将玲珑剔透的娇躯完美的展现出来,方樾看的热情涌动,身上也没那么冷了,一转眼看到工商局跟隔壁税务局家属楼间的有条两米宽的窄巷,工商这一恻的墙头上搭着红sè的塑料遮雨棚,应该是院子里的自行车棚过了头,顺便连小巷也遮了一半。
方樾没有多想,立刻跑了过去,刚在巷子口站定,心头猛的一凛,想起这个地方原来自己是知道的。
在那个时空里,大概也就一个月前,工商局的一对年轻夫妻从5楼跳下身亡。死因传的沸沸扬扬,比较靠谱的说法是,女人做了局里某个领导的情妇,一次在家偷欢被男人撞破,这男的也算龌龊人一个,见对方是领导竟然不敢吱声,过后越想越气,一时想不开就从楼上跳下自杀,女人大概觉得无脸见人,跟着跳了下来,只留下一个九岁的小女孩。男方应该没有亲人,女方不是本地人,在外省还有一个母亲和哥哥,两人过来料理完后事,拿了局里的补偿金和封口费就扬长而去,竟没有人理会小女孩该怎么办。局里没办法了,出面联系了孤儿院,那想小女孩顽劣异常,被人训斥或者跟别的小孩发生矛盾,总像个小刺猬似的十分凶狠,并且想尽办法偷跑出来,呆在这条小巷里仰望自己曾经的家。过了一段,也没人愿意理会她,她也不回去,就在这边做了一个小乞丐。前世里方樾上学时还总是看到过她,小小瘦瘦的,一身破烂的衣服,身上脏兮兮的,时常还有小孩会欺负她。一年后江州申办文明城市,在检查组到来之前,连夜把全城的乞丐拉到周边各县,小女孩也不知所踪。
想起这些,方樾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里面,天有些黑暗,连绵的雨线将眼前变的雾蒙蒙的,视野不超过两米,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方樾心下微叹,想起前世自己还远远的看过这个小女孩,可那时怎能知道,这里面有多少苦楚,多少悲哀?
突然几道闪电划过长空,将整个小巷照的亮了一亮。在巷子深处,一个小女孩蹲在角落里,身上的衣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sè,从领口到裤脚,随处可见杯口粗的破洞,乱糟糟的头发如同刚被踏过的青草,被雨水打湿后紧紧的贴在额头和耳后。她微低着头,看不到脸庞,地上的积水却已慢慢漫过她的脚踝。
天,暗了下来。
方樾下意识的走前几步,雷声咋起,又是几道闪电照耀天空,在这一刹那,方樾看到了这辈子再也忘不了的一幕。
苍穹下,人世间,
有多少次沧海桑田
问雷公,这众生苦难
是为谁怜,
是为谁怜?
小女孩伸出生疮的小手,颤抖着探入脚下的水中,捏住从路边流进来的一朵小花,放到鼻端,闭着眼,静静的闻。
她的脸很脏,她手中的花,
很香,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