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冲牵了马,正准备跨上去时,看了一眼之后,不禁又气又好笑,心想宝光大师在其他方面对自己关爱有加,但准备的出行工具上,却又太马虎了一点。 看这匹马,瘦弱矮小、毛少皮干,这一骑上去,怕不将其压垮。
其实戚冲哪里知道,这便是闻名天下的滇马,尽管模样说不上神骏,甚至只能用丑陋来评价,但其非凡之处不在外形上。因为云南的特殊地理位置,山高道窄,因势而生的滇马,体型瘦小,脚力绵长,却是骑行、运输的最佳工具。
这些优点,戚冲出城之后才发现,不用吆喝,甚至也不需要挥动马鞭,只需脚后跟轻轻一磕,立即奔驰如飞。道路两旁的景物,风驰电制般后退,这马竟是越跑越起劲,一口气奔驰了十几里地,丝毫不见疲惫。
戚冲远远看见一座占地极广、气势恢宏的建筑,便轻轻地将马带住,缓慢行了一节路,在一座高大的牌坊前停了下来。只见牌坊上几个鲜红的大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笔峰豪迈、遒劲有力,远非一般私塾先生的胸怀能够企及,一看那气吞山河的笔意,当是出自大家之手。不禁跳下马来,寻思主人是谁,有这等气魄?
再行得几步,一个极大的门楼出现在眼前,楼门的匾额上,赫然写作几个鎏金大字——“凤庄”,门前几个腰圆膀大的庄丁,背负大枪,不住地来回走动。大戚冲一拍脑袋,顿时想起姚承志提起过的凤七。当时以为,姚承志为了唬住陆群,而夸大其词,此时一见,才知道此言不假。
对于这等士绅,戚冲有心结交,但现在有要事在身,不敢停留,只得牵马缓行,直到过了庄园,才翻身上马,向东疾驰而去。
腾冲与龙陵的距离本就不算远,胯下的滇马又甚为得力,天黑之前,戚冲便已到了龙陵城外。他快到城门口时,见到几个鬼子挎了长枪,凶神恶煞地盘查进出的人群,旁边还有几个汉奸,也在四处游走。戚冲不敢大意,自己在龙陵城里住了这么久,如果现在要混进城去,被汉奸们认出来,甚至不巧再碰上毛文农,就麻烦得紧了。便转身到一个小土包后面坐下,等天黑了之后,再想办法。
戚冲的烟瘾奇大,但是身上没什么钱,加上时间急迫,没有买纸烟。那时几乎家家都备有烟叶,用来自家卷吸或是款待客人,因此在早就在吴四家包了一包土烟,塞在怀里。这时坐等天黑,闲得发慌,便掏出一片烟叶来,卷成一根长长的柱状物,叼在嘴里,用火柴点上了。
后世的人大多都没抽过烟叶,现在只有一些老年人和一些偏远地方的人,知道这烟的味道,那才叫一个有劲。戚冲好容易将烟抽了半节,烟瘾倒是过足了,却是嘴里发苦,咽喉火辣辣地,赶紧将烟灭了,但也没舍得将其丢弃,随手夹在耳朵上。
这时光线暗淡,天快黑了,等会儿就关城门了。戚冲在地下抓了些土来,抹在脸上,朝门口走去。守门的汉奸见了戚冲,一听口音相同,身上也没携带“违禁品”,便放他过去。戚冲不慌不忙,牵了马匹,朝里走戚冲进城后,直接向家的方向走去。只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自己的家门前。但此时的家,却被汉奸毛文农占据,父母也被关在监牢里面,戚冲心里酸酸的地,有种想哭的冲动。
戚冲定了定神,见到大门紧闭,门缝里隐隐透出光来,便转身向后院走去。到了墙角边,将马栓一颗小树上,向前走了几步,戚冲弯下腰去,手伸进墙里,掏出一大团乱草来,顿时现出个大洞,刚好够他钻进去。他以前很是顽皮,常被父亲关在家里,不准出门。于是他便悄悄在后院假山水池墙边,掏了个洞,平时用东西堵了,墙外伙伴一声呼哨,便偷偷地钻将出去,玩够了再不慌不忙地回来,父母竟然是毫不察觉。所以,怎么多年了,洞口还在,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戚冲熟门熟路,进去后是一个假山的后壁,轻轻移开一块假山山石,以脚勾着另一块石头,微微一使劲,身体腾起,便跃到了岸上。此时天已全黑,四处都点起了灯光。戚冲家境殷实,有三重院落,后院更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兼菜园和一个以养鱼为主顺便作观赏之用的水池,这也是让毛文农眼热,最后将它据为己有的缘由。
不知道今天是毛文农的什么日子,前面的院子里面,灯火辉煌、喧闹嘈杂,一阵阵的酒肉香气飘了过来,戚冲不禁吞了几下口水。以前的第一座院子,左右厢房,住的是伙计长工们,中间是一道堂屋兼过道。再往里走,正中的是堂屋,用以会客和吃饭,左边厢房是戚冲父母和自己住的地方,右边则住了丫头等人。
此时两重院子里都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如果硬往里闯,极有可能被人发觉。戚冲此行的目的,是找到宝光大师交给父母亲的经书,但房屋被毛文龙强行霸占,父母又被关押了,他们会将经书藏在什么地方呢?戚冲躲在暗处,琢磨怎样寻找经书。
戚冲突然灵光一现,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现在世道不太平,家里的财物要分别埋藏一些,即使被鬼子或者土匪抢劫了,甚至连房屋都烧掉,仍然能够衣食无忧。而且,还可以等战乱过去,将这些挖出来,都是重整家业的基础。这些埋藏的地方,他父亲都一一指点给他看过,并要求他牢记在心头。
戚冲想起了一个地方,就弯腰跑到葡萄架下,看看左右没人,便蹲了下去,摸到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将石头掀开,下面是一层潮湿而柔软的泥土,心中一喜,父亲说的果然是真的。慢慢刨开泥土,手指.xzsj8.触到一个铁盒子,便将其捧了出来。铁盒子的分量不轻,里面的东西看来不少。
戚冲将盒子打开,先是摸到一本书,被油纸层层包裹着,看来就是自己要寻找之物,便放入怀中。书的下面,摸到的都是银元、金条之类,当下不及细想,尽数取了。再将铁盒放回原处,覆上泥土,压上石头,恢复原状。
戚冲不敢久留,到了假山处,移开石头,钻入洞里,便到了墙外,将那团乱草堵进墙洞。那马儿见戚冲回来,极是兴奋,连打了几个响鼻,戚冲上前牵了,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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