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飞乘绿衣人不留神,猛然挣脱其双手,自悬崖上跳了下去。无弹出广告小说 他可不希望绿衣人得知他吃了混元益气丹以后,又要喝他的血。
此处悬崖有十多丈高,摔将下去,必然粉身碎骨。但只有走这等捷径,方有摆脱绿衣人的可能。申飞伸掌在突起的岩石上一捺,缓和下坠之势,刚要再次下落,忽觉眼角有绿影一闪,竟是绿衣人抢到前头。他不暇细想,当下掌上用力,又拔高数尺,两脚在石壁上借力,反而开始向上攀爬。
申飞刚要在右侧一块岩石上借力时,右边已劲风告急,当下将身一转,滴溜溜横移数尺,竟在左边岩石上一踏,笔直地朝上穿去。可刚穿到一半,绿衣人又追了上来,手掌一扬,如利刃般切了下去。手掌未到,yīn风已罩住了申飞全身。申飞大惊,腾挪弹shè,千斤坠,使出浑身解数,终于避过了一招,却也被削去了一片衣角。
逍遥派轻功独步天下,罕有出其右者,今rì当真遇到敌手了。申飞凭着凶险地势,灵活多变,又险险躲过两招,被迫向左上退去。绿衣人见申飞的去向,突然急躁起来,怒喝一声,合身扑到。申飞登觉全身受束,衣衫向后横飞,面颊被凛冽的yīn风刮得生疼,身边的小石块也不堪其震,簌簌落下悬崖。如此凌厉的一击,申飞断无抵挡的可能,于是平掌吸在崖壁上,将身一缩,掩藏在岩石之后。
绿衣人在岩石上借力转身,掌影一飘,便向岩石后的申飞打去。经过这一转折,绿衣人手上的力道明显弱了许多,申飞躲避的目的也正在于此。但是那一只手,非是人类的手,绝似来自鬼魅,飘忽不定,没有实体。申飞急速相抵,还是扑了个空,立觉胸口一凉,已被拂了一记。只是轻轻的一拂,却胜过千斤铁锤的重击。申飞但觉喉头一甜,就喷出一股血箭,头脑也有些模糊起来,手掌一松,就从石壁上坠了下去。
从如此高的悬崖上摔下去,断无活命的道理。绿衣人见此,顿感懊悔,当即抢到下边,yù接住申飞。可申飞头脑有些模糊,见绿衣人伸手上迎,还道他又yù出击,想也不想,就拍了下去。这一掌,大得出奇,而且无声无息,毫无朕兆。直到两只手掌相触时,绿衣人方才察觉,心下大惊,急忙运功抵御。
一声石破天惊的响声,登时岩石崩裂,碎屑横飞。申飞被绿衣人的大力反冲,竟向上飞起。绿衣人却把持不住,向下坠落。
经此一震,申飞头脑清醒了许多,忙伸掌吸住崖壁,倒翻上去。还待再伸掌吸附崖壁时,忽觉手底一空,竟跌进一个石洞。申飞爬起身来,觉得胸口闷的厉害。俯身见绿衣人已经飞掠而至,寻思无力逃走,干脆向洞中退去。这一退,竟惹的绿衣人又急又怒,暴吼之声频频传来。
忽然间,申飞注意到洞深处的一块碧绿的地方。那片碧绿有一丈方圆,上面还有一块淡绿,只是相距太远,看不真切。待奔到近前才发现,竟是一张碧绿的石床上,躺着一个身着淡绿衣服的少女。那少女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容颜娇好,身姿窈窕,绝是一个惊世佳人。只可惜她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没有生气,申飞登时感觉到她是一个死人。但是她那红润的面颊,挑起的嘴角,俏美的睫毛,栩栩如生,仿佛只是安静地沉睡一般。
这时,绿衣人已进了岩洞,见到申飞站在石床旁边,登时急怒交加,溢于言表。他慢慢地走过来,好像生怕惊动熟睡的女子似的,压着声音说道:“你快离开那里,快点离开那里。”申飞对绿衣人的反常举动,颇感惊讶,但他现在胸口闷的厉害,已无力再做反抗,猜到绿衣人投鼠忌器,不敢在此动手,于是不出反进,又到了石床的里边。绿衣人大急,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道:“你慢点走,慢点……”这语气竟有些哀求之意,令申飞更加奇了。
但见绿衣人谨慎地走到石床旁边,无比爱怜又无限愧疚地看着绿衣女子,伸手轻轻掠起她额角的一缕青发,生恐惊醒了她一般。那份深情,那份专注,令人感动。他轻抚着她的面颊,柔声道:“没有惊到你吧?”而后又痛苦万分地说道:“是我无能,没办法救你,对不起,对不起……”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一个八十一岁的武林宗师,竟当着后辈的面哭泣,当真令人匪夷所思。但这对于申飞来说,却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反而佩服起绿衣人来。对自己倾心相恋的伊人,无论其生死,从一而终,一生伴其左右,这份真情难道不令人佩服吗?无论何时何地,能够真情流露,毫不做作,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绿衣人忽然说道:“只要你说出混元益气丹的下落,我就再不为难你,放你离开这里。”闻言,申飞忽然明白了绿衣人觊觎混元益气丹的缘由,问道:“前辈要混元益气丹的目的,是否是想救活这位……这位前辈?”江湖传言,混元益气丹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绿衣人自然是向得到混元益气丹以救活面前躺这的绿衣女子了。绿衣人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眼睛始终未曾离开绿衣女子。申飞竟感到一死悲哀,道:“混元益气丹或许可以治百病,祛百毒,但是活死人,肉白骨之说,只是传言罢了……”绿衣人突然道:“她还没死。”申飞一惊,再仔细看那绿衣女子,虽然她的尸体保存完好,但是从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死气却是能够亲身感受到的。说她活着,如何能信?申飞感觉绿衣人只是一相情愿罢了。这时,他竟然发觉这个山洞有些古怪了:现下是中秋时节,虽然天气开始转凉,却还有些闷热,更何况正值午时,洞内不但不热,反而异常凉爽,甚至有些寒冷。申飞有真气自我护体,对温度的变化也就不在意,是以一直不曾感觉到。现在再注意那碧绿的石床,周围竟环绕着一层薄薄地白雾,好象有丝丝冷气向上冒着,把绿衣人整个包围起来。
第十七章塞外奇翁2
绿衣人说道:“这是千年寒冰床,只有在这个天然洞穴中,才能凝而不化,所以我们动作说话都要小心,不能破坏了此地的环境。”自从看到绿衣女子以后,他的视线就不再离开半步,神情也不再冷漠,没有了杀气,也没有了怒气,留下的仅有温柔。
申飞狐疑地问道:“难道这位前辈真的还活着?”绿衣人道:“当然活着。她只是练功走火入魔,昏迷了过去。我四处寻觅,得高人指点,才找到这张寒冰床。本以为借这冰床的寒气就可以中和她体内的戾气,却不想,她一睡就是五十年,还是无法康复。当今之世,恐怕只有混元益气丹可以唤醒她了。我虽然答应过逍遥兄,在他有生之年,决不觊觎混元益气丹。可如今,逍遥兄已去世,誓言也就不了了之。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混元益气丹的下落。”这次,他抬起了头,看着申飞。眼神中丝毫没有威胁之意,只是真诚恳求。为了一生唯一的至爱,跪地求人又有何妨呢?
申飞的心痛了,对面前的这对恋人无比同情。他们怎会知道混元益气丹已经被申飞误服了呢?且不说申飞的血液中是否还有药xìng,能够医百病,祛百毒,即便有,申飞也绝不会以己之命,换人之命。尽管他有悲天悯人之心,可他不是救世主,不能割肉侍鹰,舍身喂虎。在他看来,不到无能为力,决不轻易舍弃生命,他还有未做的事情。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一切都有可能。他问道:“前辈是否答应,只要告之混元益气丹的下落,就可以任我离开?”
绿衣人不知有诈,点头道:“不错!”申飞并未窃喜,心下不忍道:“不瞒前辈,混元益气丹已经在数年前被晚辈服了。”
这句话犹如倾盆大雨,把燃起的心火再度浇灭。绿衣人愣了,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瞬间石化了。但他的面sè静得出奇,不带一丝感情,看不到痛苦,也看不到绝望。或许这正如他写的“无情只为多情故,心痛经年已枉然”吧。最后,他再次低头看着绿衣女子,温柔无限地说道:“对不起,红怡。我还是没办法让你醒来。”
绿衣人深情地看着绿衣女子,轻柔地为她梳理着顺滑的秀发,整理着洁净的衣服。在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绿衣女子,浑然忘了整个世界。他呢喃地说着:“红怡,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我为你收罗了天下名花,种植了百亩泪竹,只要你醒来就可以看到了。我知道,你一定回喜欢的……”
申飞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动人的一幕,竟也感觉柔情万千,肝肠寸断。这样的深情足以打动天下人,而且也只有富有如此深情的人才能奏出那么忧伤的曲子。
好久,好久,绿衣人才回过神来,见到依旧不曾离去的申飞,淡淡地说道:“你走吧。”然后又去看绿衣女子。
申飞却问道:“前辈肯否告之这位前辈到底病在何处?或许还有其他的方法。”连风元海这样的人,他都肯救,更何况对面前如此重情之人呢?他记起数rì前风元海与绿衣人的对话,风元海称这位绿衣女子为师妹,说明绿衣女子与风元海练习得是同一种武功。风元海的内功属阳刚一路,灼伤了四路阳脉。那么,该绿衣女子应该也是阳脉受损,故而绿衣人才会借千年寒冰床的yīn气化解其体内的阳气。女子天生至柔至yīn之体,练习阳刚之气,一旦走火入魔,自然更重于男子。以此看来,救治绿衣女子之法,只需以一种至yīn至寒之物做药引,中和她体内戾气则可,并不是非混元益气丹不可。
绿衣人似乎并不想谈及此事,说道:“你走吧,山下会有人送你离开。”申飞问道:“前辈可去找过天山并蒂双莲?”这天山并蒂双莲生长于终年冰封的雪山之颠,乃至yīn至寒之物。申飞儿时学习医术时,曾听母亲说过,故有此一问。绿衣人却摇了摇头,说道:“并蒂双莲乃天下奇种,三十年孕于冰中,三十年发芽生长,三十年开花结果,而且常埋雪中,罕见天rì,是可遇而不可求之奇物。我在天山待了二十年,寻遍了每一个角落,可惜一无所获……”
申飞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强烈地希望能够帮助绿衣人,可是他束手无策。之后,两人谁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佳人。不过,绿衣人内心是一片温柔与爱怜,而申飞却是无奈与抱歉。
岩洞中逐渐暗了下来,绿衣人缓缓站起,说道:“我们出去吧。”率先走了出去。申飞看了躺着的绿衣女子的最后一眼,叹息一声,无奈地跟了出去。
夕阳残照,令人叹惋。申飞跟着绿衣人掠过悬崖,回到了原来的竹亭下。此时,竹亭下已摆了四碟小菜,两副碗筷。侍立在旁的仆人,见两人上来,连忙为之奉座盛饭。那仆人只有三十岁年纪,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
或许从未受人被人侍侯的感觉,申飞立时感觉不适,忙道:“由我自己来吧。”众生平等,岂能奴役他人,他不禁对绿衣人产生了一些不满。那仆人惶恐道:“公子是这里的客人,该由小人侍奉才是。”申飞道:“人人同等,那有人侍奉人之理。只想奴役他人之人,心下何安?”这句话却是暗shè绿衣人的,他只道崖下村落中的百姓都是绿衣人强逼而来,为其植树种花,料理生活。绿衣人似没有听到,毫无反应。那仆人却急道:“公子误会了,小人是心甘情愿侍奉主人和公子的。”申飞观其神情,倒似出自真心,不禁“哦”了一声。那仆人道:“听父亲们说,他们本是山外的村民,因官吏横行,征战不断,苛捐杂税繁重,无以为生,于是就联合起来反抗朝廷。朝廷派兵镇压,死了很多乡民。幸有主人出手相助,才杀了贪官,击退官兵,救了大家xìng命。后来,主人把乡民们带到这里来,给了大家一个安生之所。从此,没有了官吏欺压,也没有了苛捐杂税,大家安居乐业,幸福生活。所以,乡民们心甘情愿世代侍奉主人。”听了这番话,申飞是又敬又愧,不能自己。绿衣人帮这么多人脱离苦海,世代受恩,该是多么大的功德。不管他到底心xìng如何,单以此事而论,就无人能及,足以受世人敬仰,而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真汗颜无地。
虽然五rì不食,但申飞只如常吃了少许就觉腹中已饱。绿衣人一席无话,对此却惊异地看了申飞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