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神器
作者:苏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56

第三件神器在南都而南都是眼下大周王朝的国都。要把这件神器的位置落实在南都某个地方那就在皇家的深宫内苑里了。据说是北地某位地方官得到了这件神器觉得很是别致便放在贡品里送进宫去了。

颜淡不怀好意偷偷瞥着余墨心中想着他们和皇族真是有脱不开的联系啊。当年余墨不知从哪里得来异眼——那是集了天地精华之灵气可堪透世间循环的宝物一个意外被一位美丽的花精姑娘不劳而获了。那位花精姑娘在逃避余墨追杀的途中又和凡人起了凡情而那个凡人恰好是真龙天子现在坐拥天下荣华无尽。

她光是想想其中的爱恨纠葛就觉得比任何一出戏文都精彩了。

“现下还剩了两件神器在南都的那件也未必就是地止。”柳维扬当先领路却是从这一带的地底溶洞里走的。颜淡因为之前的那个梦还清清楚楚记得这溶洞底下大蛇怪的模样。那蛇怪很威风两只眼犹如黄澄澄的大灯笼张开嘴獠牙锋利可以一口将她吞进去。

唐天师近来心绪不算坏听柳维扬这样说不甚在意地应道:“我也知道没这么容易不过慢慢找总会有找到的那一天。”

柳维扬微微颔:“你能这样想就好。”

颜淡很是奇怪似乎柳宫主这几日对唐周都是异乎寻常的客气平日会和他论法说道不谈便是说话也不似从前一般惜言如金。

说话间已经走到他们当日碰上蛇怪的那个溶洞只见黑暗中两只又黄又大的灯笼慢慢移到身前突然停住不动。

颜淡立刻凝神戒备。

但见柳维扬踏前一步那蛇怪立刻伏下身子讨好似的凑近他的脚边蹭来蹭去就差摇头摆尾活脱脱一副狗腿相。柳维扬目不斜视径自从蛇怪身边擦过。而余墨走过去的时候那蛇怪明显地瑟缩一下蹭着地面往后挪了挪似乎还牢牢记着他当日是怎么收拾过它。颜淡用手指抵着下巴想它那个身子不用说生得多大了就是再怎么缩也能看得清楚明白。待到唐周走过时那蛇怪只是动了动尾巴还是伏在地上没有动弹。

颜淡完全放心了想来柳维扬扮成伍顺的时候也曾掉进过这地底溶洞里凭他的本事能让这蛇怪永生永世惦记着他的手段了。

她才刚抬脚走了两步只见那张长满鳞片的三角形蛇脸突然凑到她面前咝咝两声分叉的舌在她面前吞进吐出。

好一条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狗腿蛇!

颜淡怒了一把扳下身边立着的石笋冲着那张蛇脸狠狠抽去那条蛇怪不想她会突然怒被打得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滚了两滚慢慢爬到了阴暗处。

颜淡扔下手上的石笋掸了掸手上沾到的石屑气哼哼的:“还真当我是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么……”

她走近几步方才看清了前面那三人的神色都有那么几分古怪。

唐周道:“妖和怪也算是一家的何况它同你还真的满像的。”

颜淡的愤怒更深:“哪里和它像了?它是怪我是妖它是蛇我是菡萏它长了鳞片我没有!”虽然她不知道这蛇怪算不算得上是一条长得比较美的蛇怪不过由她看来这蛇怪委实长得寒掺了一点。

唐周微微一笑:“不是说长相而是性子。”

她的性子到底如何颜淡自己也说不好只能转头看着余墨:“我和它像吗?”

余墨居然避开了她殷切的目光转过头沉默了。

颜淡只能去看柳维扬他们好歹也曾同病相怜过多多少少还算有点交情罢。可柳公子明显很捧唐周的场微一颔道:“很像。”

颜淡大受打击。

那条蛇怪慢慢爬回来羞涩地对着柳宫主露出一副狗腿相。

颜淡阴沉着脸跟在最后面待走过那蛇怪旁边的时候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从它身上踩了过去。

从西南朱翠山到南都哪怕是日夜不停地赶路也要一个多月。他们一行人在路途上耗去两个月的时间待到南都之时已经到了初秋时节。南都的秋天总是多雨而湿润烟水迷蒙如果将这座古城比作仕女那么秋日里的南都便是卸了妆后倦怠慵懒却不失风华的绝代佳人。

颜淡是喜欢南都这个地方的。这里便是入了夜也不会变得凄清寂静。她才能在从前很多个睡不着觉的夜晚坐在屋顶上听远处章台江畔传来的歌声笑语。

然而这回故地重游实在让她高兴不起来。她作为妖魔鬼怪中的一只却要和天师仙君们结伴同行这已经算得上是酷刑了。唐周那张嘴有时太过恶毒柳维扬不知为何对他又很是客气而最该同气连枝的余墨却丢下她不管眼睁睁地看着她自生自灭。于是这两个月于颜淡来说绝对是精神上巨大的折磨饱受了整整三倍的酷刑便是自己想想心境都有些沧桑起来了。

“第三件神器就在皇宫中我留在外面接应其他的你们就自己对付罢。”柳维扬走进客栈的客房里便在桌边坐下了还顺道吩咐店小二去买一副棋盘棋子送来想来是打算自己和自己下棋消磨时间。

唐周点点头:“还是等天黑再动身毕竟这回也算是去偷东西。”

颜淡想了一想觉得去皇宫里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偷东西实在是件既刺激又有趣的事:“我会障眼法要潜进皇宫里不难不过万一碰上什么厉害的符咒还是要靠你对付了。”

唐周看着她嘴角带着几分笑意:“那么万一被抓到了你别急着把我供出来就好。”

颜淡立刻反驳:“谁知道是不是你先被抓到了?”

忽听余墨静静地开口:“有你们两个去就够了我就不去了。”

颜淡很惊讶:“你不去?为什么?”

余墨板着脸不说话。

“难道你是觉得做贼太丢面子?”

“还是觉得皇宫太大懒得走?”

“莫非你是怕见到皇宫里的某些旧相识?”颜淡连问几句余墨都是一声不吭只得放弃“那好吧你喜欢留在客栈里休息也没关系反正我和唐周应该也可以对付的。”

最要紧的事情敲定大家都各自回客房该休息的休息该为今晚的事情做准备的做准备。

颜淡往自己那间客房走忍不住低声问唐周:“你有没有觉得余墨最近总是板着一张脸就是问了他也什么话都不说好像谁欠了他银子不还似的我明明记得最近都没有惹他生气过啊……”

过去二十年足够她慢慢去懂得一个人。

然而这二十年对于妖来说只是一段很短的时间她以为自己是懂余墨的知道他喜欢清静不会刻意去和谁特别亲近并非真的冷淡。现在才觉这种懂得还远远不够之前未曾相识的几百年他有过怎样的过往有过怎样的欢喜忧愁有过怎样的爱恨离别她全部都不曾了解。

就像她绝口不提她在天庭待过的那一段。

唐周沉默片刻低声道:“你不是一直说便是瞧见余兄一根头就能想到他在想什么了么这件事情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

颜淡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我要是知道那还问你干什么?原来还只听说过姑娘家的心事纤细些也善变些没想到现在连男人都那么难办。”

待傍晚时分内城封道宣华门紧闭。

颜淡施了个障眼法和唐周趁着御林军交接的时分混了进去。她原先只在书里见过那些形容皇宫气魄的词句可现下亲眼见到了不禁突感慨:“其实我觉得若论富丽堂皇天下再找不出比这皇宫更好的地方了可是论之雅致气魄反而是镜湖水月更胜一筹。这南都有一位大周的睿皇帝西南还有一位民间的土皇帝。”

唐周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胡说八道。”

颜淡哼哼两声不欲同他争辩。

大周皇宫有五门他们走的是东侧的华阳门直接通到御书房。

颜淡想来想去觉得既然是件神器就是件了不得的宝物就算是九五至尊见到这样的事物也会一时好奇心起说不好会把它放在书房里玩赏。

他们到了御书房的时候天色刚刚有些暗沉在书房里服侍的宦官将周围的几盏彩华镂金灯点了起来又拿了一块白布将书桌柜子通统抹了一遍看手上的白布没有沾上什么灰尘就掩上门出去了。

那宦官刚走颜淡立刻上前拉开门溜了进去随手把身上的障眼法给解开了。一直持续用妖法对于他们妖来说是费神而劳累的。

颜淡搓搓手道:“我们先把书房找一遍没有的话就去库房那边看看要是再没有就随便抓个人来问问。”

唐周不待她说完就顾自找了起来。颜淡也走到柜子前面细细看了一阵那柜子上面的确是摆着几件古玩珍品可看上去都不像是神器。她不由想以前在史书上看过某个朝代的皇帝没别的喜好除了斗斗促织结果御书房摆满了装促织的瓶瓶罐罐。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位睿皇帝也不像是有什么喜好除了几件摆着好看的古玩就是满满几架子的书册而书桌上除了两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明黄色绸面的奏折便没有什么突兀的了。

唐周皱了皱眉低声道:“看来还是得去库房里找找看就怕到天亮也未必能把库房翻个遍。”

“可惜我没见过那神器到底长什么样只有拿在手上才会有感觉不然只要一个术法就能把它挖出来。”

“没关系的要是来不及就明晚再来过。”

颜淡看着他不说话心中却道他该不会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用障眼法跳进跳出很是有趣吧?

他们说话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听一个尖尖细细的嗓音道:“皇上皇上您慢些走。”紧接着是一片衣料摩擦的声响十几个完全不同的声音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颜淡一个激灵觉得这实在很有些不妙只觉得唐周轻轻扯了她一下往上面一指。颜淡立刻会意随着他跃上高高的房梁凝息安静地蹲在一处。大概是由于这房梁很高的缘故看得出并不是经常打扫别说是一尘不染了踩在上面立刻就是两个浅浅的脚印。

颜淡吸进了灰尘险些咳嗽起来。

唐周眼疾手快立刻伸手紧紧捂住她的嘴方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这样闯到皇宫里来若是被觉了可是杀头的大罪。

颜淡被捂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珠转了几转恶狠狠地示意唐周赶快放手。谁知唐周正看着下面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不松。

只见一道明黄色的挺拔人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宦官宫女。那人走到书桌边上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顾自拿过一本奏折开始看了起来。身边那个为的宦官接过底下端上来的茶盏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在茶水里搅了搅然后将茶壶里的倒了一些到一只空杯子里自己喝了一口隔了片刻方才把茶盏轻轻地放在皇帝的左手边。

颜淡往下看去依稀可见瞧见端坐在书桌前那个人的面容和二十年前还是有些不一样了。她和余墨二十年前在南都城外的章台江畔见过这位睿帝那时候他卷入储君之争中被暗地里伏下的杀手在江中心伏击她便是看不过那种以多欺少的行径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股从头烧到脚的正义感驱使拔刀相助了。

岁月不饶人睿帝相较二十年前真的老了许多两鬓边都有些泛白了可是眉目依旧俊朗一双眼清亮逼人。他坐在那里一本一本地翻看奏折有时候会提笔批注有时候只是匆匆扫一眼便合上放在一边。

颜淡在房梁上蹲得慌忍不住探头去看外面的天色。他若是批个几个时辰的奏折她岂不是还要在上面蹲几个时辰?

唐周手上松了一松用内力传音给她:“不要乱动忍一忍就过去了。”

颜淡用力把他的手从脸上掰下来。

只听那个为的宦官尖细着嗓音道:“皇上您瞧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先传膳吧?”

睿帝轻轻地嗯了一声沉声道:“不必等晚点过去绛妃那里。”

颜淡不由在心里哀叹这皇帝真是一心为国事啊连晚饭都没空吃最后还是在自己家爱妃那里蹭一顿宵夜就算吃过了。她慢慢凑近唐周脸旁把声音压得极低:“我和这位皇帝还是认识的你说是直接问他讨东西好呢还是继续做贼好?”

她已经想得清楚明白她不像唐周一样会用内力传音只能辛苦点凑近他耳边说话结果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唐周猛地一把推开了她。

颜淡甚至还来不及挣扎就直接摔下了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