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克蕾奥诺亚到了目的地。

她放慢了脚步。

第一感觉是，戒备森严，守卫严密，而军械库前的这条路上，几乎没有闲人徘徊，与其他地方的那种放松的，随意的气氛不同，是上好弦的弓，只差最后一笔的法阵，锋利的宝剑。

她喜欢这紧张的气氛，却也有些陌生，在王都那里很少有这种感觉。明明一切是那么相似。

「所以……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有可能。」

利奥朝后方瞥视，没人接近他们，不如说本来就没什么人。

「我不能想象有人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坦荡荡的走过来，如果是生面孔的话。肯定会被记住。」

「就像我们。」

朝着门口接近的时候，他们两个被盯视着一路，如果有人要指认他们，恐怕毫无难度。

显眼了。

这也和军械库的性质有关。虽然这种装备的整体更新换代不算少见，用的人会很多，但大多是老面孔，一两个人单独出现也很少，即使出现，也都是老面孔，怎么想，生面孔都会惹人注意，尤其是在这片区域。

这也许就是愚者要以洛卡德的身份出现的理由，避免吸引无谓的注意，他注意到这些了吗？探查了多久？做了多少准备？

不过有诺艾尔在身边，克蕾奥诺亚压不怎么感到紧张。后者只要不在弗雷恩身边的时候，多少会会那么通人性一点，会多说些话，即使是短短的相处，也让人觉得很可靠。

这种可靠是另一重意味上的，她会很详细地解释弗雷恩的行动。而不是坚决执行自己的意图，而把别人蒙在鼓里。

「做好准备了吗？」

她认真地问道。

「当然。」

克蕾奥诺亚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面无表情的，严肃地将介绍信递了过去，一言不发，只是用用自己的态度告诉他们，这件事非同小可。

然后上面写着什么内容，并不难想象，什么要调查一些事情啊，要为此全力配合啊，尽可能保密啊一类的，她没有自己检查过，但是对于其中的内容，她也心中有数。

他们也只是微微点点头，给人的感觉很专业。

「所以我们要怎么配合？」

这种态度让克蕾奥诺亚有些羡慕，她想起了自己的禁军，不得不艰难压下欣羡。

「我想问，你们见过洛卡德吗？」

「谁？」

「洛卡德。执法官，中年男性，灰色短发，比我旁边这个人高半个头，体型偏大，脸颊瘦削。」克蕾奥诺亚尽可能的抽出形容词，但她总觉得自己的描述不够确切，缺少决定性的特征。

「我想起这个名字了。」两者中稍微年轻的若有所思，「怎么了吗？」

「你刚才见到洛卡德了吗？」

她重复了一遍。不过既然要想这么久，恐怕希望不大。

「刚才来过。」

他言简意赅，皱着眉头。

「没有吗，那么……」克蕾奥诺亚一时没有回过神，「等一下，你说他刚才来过？洛卡德？」

「对。」卫兵微微侧着头，「我虽然没有见过他，只是听他常常往这边跑，有什么问题吗？」

「但是，他来过的话，为什么不通知……」

「通知什么？」

卫兵一副搞不明白的样子。

「所以没有？」

他面对这个问题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但大概没有。」

「为什么没有即使上报？」利奥的声音听上去很渗人。

「上报什么」

他不满地反驳道。

诺艾尔从身后插话：「相等一下，那么刚才有别人来报信吗？萨尔瓦那边的？」

「有吧，算是？」

算是，克蕾奥诺亚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是他来过之后，没有人从里面出来，通知你什么吗？」

「没有。」那个年轻的卫兵微微探出头，朝里望去，他们在第一层大门间，距第二道门还有些距离，「他来的比洛卡德来的晚多了，说来也怪，从他们过来之后，没有人出来，平时就算没人，也不至于。那家伙来之前都还有些人从这里进出的……」

克蕾奥诺亚听到咽下口水的声音，还有人摩挲着武器的，只能是利奥。

她不自觉地仿照着这个动作。

「不要冲动。」

无法确定是说给利奥，还是说给自己。

「你是说？」

利奥的声音近乎耳语。

「不要冲动，冷静，仔细思考。」

她听到自己问出下一个问题，自己听得出来，是在强做镇定：「洛卡德进去了很久，现在还没有出来吗？」

青年卫兵摇摇头：「我觉得你误解……」

「有还是没有。」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青年卫兵态度犹豫，最后才缓缓开口，「我是说，他只在门口转了一圈，压根没有进去，就走了。」

这是说……克蕾奥诺亚的脑筋转不过来。

「果然。」

「果然什么？」

她转移视线，才看到诺艾尔从军械库走出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里面看过：「他们刚才在排查，愚者没有在这里换过别人，暂且安全，所以马上要解除封锁。」

话题跳跃地太快，克蕾奥诺亚完全没有跟上。

「我现在要去治安署，这边已经确认安全。」诺艾尔凝视着他，离开了几步，又停下来。

克蕾奥诺亚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两三秒，意识到是在等她，带着利奥，连忙赶上。

一路狂奔。诺艾尔降下速度，跳跃地讲着结论。

「有一个问题，愚者知道洛卡德的心脏在另一侧吗？或者说，他真的没有知道的机会吗？这真的是偶然因素吗？」

她接连抛出这三个问题，待克蕾奥诺亚初步有了想法，又自己给出回答、

「更重要的是，你们知道星陨剑不存在，他们不知道吗？而且，即使真的那么紧急，连确认洛卡德死亡是否死亡的时间都没有？连把他就近藏起来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要去确认到底有没有在这里……换身份，或者说，借用别的身份进去。」

这些没有看到的结论一下子浮上眼前，

也就是说，愚者并不一定会死守洛卡德的身份，完全可能会在什么地方中途放弃，然后换上一个别的身份，所以弗雷恩叫人过来探查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坚壁清野，确认这边没有被渗入，这种排查需要时间，所以才耽误了那么久。

而门口的两个卫兵互相看着，也许算得上安全，但里面的很多人不然。

「但也不能够排除愚者是真的要来这里，所以你要来这里一趟。」

所以他让自己来踩雷，克蕾奥诺亚抱怨着，这种微妙的方向，可能会有什么结果，但可能也不大，却又不能放弃这个方向，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有点不太高兴，但自己应该理解。

克蕾奥诺亚微微有点挫败。

想着的时候，她的速度始终没有慢下来，不一会，就到了治安署，推开大门，完全不一样的气氛。

一片混乱，甚至没人顾及到他们的到来，所有人步履匆匆，三三两两地吵着什么，表情严肃，声音也都很大，完全听不清。

「怎么回事？」

克蕾奥诺亚想要尽可能把握状况，她随便抓住最近的一个人，比她略略年长的少年惊惶地回过头，盯着他们的脖子吞了一口口水。

「你们是……」

「发生什么了？」

「我不……」

她感觉到利奥靠近自己，把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后颈处。

「我是萨尔瓦的人，到底发生什么了？」

眼前的人听到这句话，没那么紧张，能够说出流畅的句子。

「刚刚突然排查艾德蒙失踪了。刚刚还有人见过他，一下子就……」

「艾德蒙？」

他左右张望着，仿佛想找到另一个人代替他作出回答，但没有结果，委屈地嗫嚅着：「一个治安官，我不是很熟，但是。」

对这个名字他没有印象，但重点是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一个治安官？」

克蕾奥诺亚觉得自己开始跟上弗雷恩的思路，那么危险就在于……

「对，治安官。」

她在诺艾尔的默许下，准备开口询问细节：「该不会……」

「你说艾德蒙！」

一声大叫将喧嚣一扫而空，留下诡异的沉默。

很多人纷纷停下自己的动作，僵在原地，靠着墙，挥着手的动作停住。

找到什么了？

克蕾奥诺亚想，她确信很多人想法一致。

而话题中心的那个人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也可能是被密集的目光刺痛，声音小了很多，但实在是太安静，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在垃圾箱里找到了他的尸体，三条街外……翻到的，藏得很仔细，在最里面，如果不是清查的话……」

微妙的哀悼语调，以及更微妙的，蔓延开来的紧张气氛。

而在场的人中，没有人比克蕾奥诺亚他们几个更知道状况。

克蕾奥诺亚转过头来：「你们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他吞吞吐吐，被气势所慑，声音很小：「是，呃，这也是我听说的，有人说看到他去档案室，就在上午晚些时候，好像是要查些什么，那边一向……」

声东击西。

这四个字现在无比清晰。

诺艾尔已经动起来，朝着档案室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