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人,你们几个,快把他扔到车上去。”“他旁边这个人也还活着,一同带走吧。”
苍梧模糊的听到一些声音,又感觉有人在拨弄他。剧痛让他渐渐清醒过来。
他看到自己还有修因被关在囚车里。囚车颠簸着,但好在有一层厚厚的稻草。
修因靠在木牢上,看起来伤的很重,衣服破烂,满身鲜血。而身后是一片废墟,破碎的尸体零散的堆叠着。
过来好久,修因终于醒了过来。他的声音虚弱而沙哑,问道:“苍梧,我们这是在哪儿。”
苍梧偏过头来看他,外面骑马随行的士兵回答了他:“囚车里。”
“囚车……怎么会是囚车……”
“叛国罪,要押回首都审判。”
“不,我没有叛国……苍梧,苍梧……告诉他们,我们没有叛国……咳咳咳……”修因显得格外激动,话没有说顺畅反而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黑色的淤血。
“修因。”苍梧说,“你先别激动,等我想清楚了,再来回答你好吗。”
修因盯着苍梧,久久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变换了好几次。
一天很快过去。修因莫名的来了一句:“这个方向不是罗马城,是耶路撒冷。”
苍梧显然也看出了这点。
修因看着苍梧,数次欲言又止。
“修因,你知道我父亲吗。”苍梧问。
修因摇摇头。
“我父亲就是欧伦·恺撒。”
修因眼皮一跳,神情很是惊讶:“元帅。”
恺撒,代表着罗马最强势的家族,也就是罗马帝国的皇族。并且,只有拥有继承权的直系子孙,才能被冠以“恺撒”一姓。
罗马帝国元帅欧伦·恺撒,他是整个罗马最有权势的人,比之皇帝更加有权势。
“那他为什么要抓你,又为什么要抓我?”
“这件事绝对不会只和他一个人有关。不然,我们应该是去罗马城的路上。”
“苍梧,我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你。这么些年了,我既然不知道你是元帅的私生子。”
私生子。苍梧苦笑一声,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你母亲一定是一个美丽的东方人。”
谁说不是呢?苍梧在心中回答。
“苍梧,如果是我一个人,我一定已经崩溃了。或许是你救了我那么多次的缘故吧,尽管是性命攸关的事,但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安心。”
“……”
不知过了多少天,两人表面上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囚车驶过荒芜、枯裂的黄土地,圣地耶路撒冷呈现在了眼前。
雄伟的圣殿里人群熙熙攘攘的。
苍梧曾幻想过无数种进入这里的方式,然而却从未料到竟是以如今这种方式。
囚车在人群中前进,人们忙于买卖、交谈……鲜少有谁会盯着他们好生打量一番。
修因被吵杂的声音闹醒,苍梧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省视起人群。
囚车在大殿的台阶前停下,囚牢被打开,苍梧和修因一前一后走上台阶。后面跟随着四个士兵,他们都表情庄严而神圣,仿佛是前来朝圣的虔诚信徒。
一级、两级……
苍梧看似平静的走着。谁都不知道此时他的内心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神圣的殿堂呵!
他曾经多么渴望有朝一日能走进这里,然后跪在耶稣的脚下,虔诚地请求他原谅世人犯下的罪。
然而他早已不是耶稣的信徒了。他心中不再虔诚。他已经失去信仰了。
所以他现在不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切。
他以为他在经历过那些之后,一切的事情他都能平静、冷漠的面对。
但在曾经的信仰面前,他发现,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控制不了那颗追寻光明的赤子之心。
他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一道强烈的亮光袭来,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逆光之中,他看见一个人。那个人裹着白色的长袍,手上横持着一柄白金制的镶嵌着一颗硕大宝石的权杖。他就是教皇无疑了。
强光渐渐消失。
“苍梧,你父亲到处找你。”教皇说到。
“那你是帮他抓我的吗。”苍梧站在他面前,身旁是盯着他的修因。
教皇轻轻一笑,带着他们向前走。他说:“我是在帮你躲他。”
苍梧指指修因,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打算,但这都与他无关,你大可以放了他。”
教皇不言,只是摇摇头。
前面是一张巨大的白布,透过白布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的影子。
苍梧仿佛听到了很多人沉重的呼吸声。
教皇在白布前站定,背对他们说:“这里有一个仪式在等着你,去吧。”
教皇缓缓掀开白布,露出里面的景象,修因渐渐瞪大了双眼。
几十个人跪在那里,他们的身后都有一个十字架,双手被打开,呈一个“大”字形被绑在十字架上。他们的嘴里还塞着白布,有些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的汗水一滴滴的落下。
苍梧知道这是什么——开颅。
这是一个神圣的仪式,尽管它的死亡率异常的高,大概十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修因,你害怕吗。”苍梧道。
修因没有回答,他在那几十个“待宰羔羊”的注视下,先苍梧一步,走了进去。
他们俩被架在最后面的两个十字架上。
过了一会儿,几十个裹着白色长袍的教徒排着队走了进来。
他们手上都拿着一把剃刀和一个手指大小的金属圆筒——边缘有着锋利的锯齿,还有一根有着螺旋纹的长针。
这些教徒在每一个十字架后面站好,同时开始了仪式。
一个教徒用剃刀剃光了苍梧的头发。然后用洁白的衣袖温柔的擦拭着苍梧的头。
然后,他将那根长针旋转着插入苍梧的头盖骨。
苍梧感到些许疼痛,然而却比他想象中的轻多了,他没有痛到挣扎,甚至他安静的感受着长针刺入大脑的感觉。
待长针进入一定深度之后,教徒将圆筒套在长针周围,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便用手搓动起来。锋利的锯齿一下子划破头皮,开始锯起头盖骨。鲜血,大量的流出。
全场响起了锯木头的声音和痛苦的呜咽声。
疼痛吗?苍梧不觉得有多疼,头皮是感知最迟钝的部位,开颅这个过程是有一些疼痛,但更多的是恐惧,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终于,头盖骨被完全锯开了。
教徒捏着长针,将锯下的头盖骨和圆筒一起拿走。
光线照射进大脑里,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片状的,红白相间的脑髓。
教皇站在巨大十字架前说了句:“愿上帝保佑你们。”
那些教徒各自低吟了声“阿门”后,都走了出去。留下一群充满了恐惧的人。
苍梧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那个新开的洞进入到了他的大脑里。
像是一滴水,滴入他的大脑,没有任何的不适,但感觉又是那么的清晰。
苍梧忆起曾经翻阅过的典籍。
开颅是凡人通灵的仪式。
虔诚的信徒不介意敞开他的大脑,将他的思想全部传达给天上的父。
如果天父看到了你的善,那么便会降下神通之能,赋予你不可思议的能力。
但如果你有罪,那么你便会被赋予死亡,你的大脑中将长出恶心的蛆虫,将你的灵魂食净,然后化为一群苍蝇,带着你罪恶的灵魂,通往罪的国度。
残忍的是,尽管还是有少数人能活下来,但其中的绝大部分依然是凡人,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能被天父承认,成为神通广大的神之使者。
苍梧感到头脑发烫,他自嘲的一笑,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这次死定了。”
然后,他的意识变得模糊,头一重,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