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怀归歪了歪头,躲过一颗子弹,笑道:“看够了没有?要不要给你带一点纪念品回来?”
我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电视里又一次出现了雪花,我眼前一花,余怀归便又一次站到了我面前。他的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些战争的硝烟味,鞋底也沾着那里的泥土,真真切切地昭示着他刚才做的事情。
“真的可以啊……”我有些惊讶。
“鸡翅,别忘了。”余怀归伸出两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两个。”
“诶?”我忙道,“那可不行,妈妈顶多买四个回来,给了你两个,我吃什么去!”
余怀归笑而不语,好像半点儿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过分的。我有心想骂他无耻,可是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站在战场之上,龙章凤姿的模样。我甚至在想,千年以前,他身为一个异姓皇子,又是如何的风姿卓绝呢?
晚间爸妈都回来了,妈妈果然还是买了鸡翅,四个。
她做可乐鸡翅的时候,我便一直围着她打转,妄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好给那个馋嘴的饿死鬼偷两个鸡翅去。
妈妈嫌我碍手碍脚,说道:“你别在这里晃悠了,出去看看你姑姑和你妹妹来了没有,今天晚上她们要来家里吃饭。这四个鸡翅,两个给你,两个给你妹妹啊。”
我:“……”我改主意了,能不能不给余怀归了?
刚这么一想,余怀归就靠着厨房的门,笑眯眯地说道:“快点,我好饿。”
我觉得他的笑容很欠揍,很是让我想把滚烫的油泼过去。可是到最后,我还是端着一盘鸡翅走了出来,递到他面前:“两个,拿去,快点吃。别让我妈妈发现了。”
他伸手,一个鸡翅便自己飞了起来,落入他嘴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被剔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就落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他指向另外一个,在我巴巴的眼光中,鸡翅飞到了我嘴边。
我愣了一下。
他说:“你的目光太可怜,像一条小狗。”
“我……”
“快吃吧。”余怀归打断了我。
我伸手拿住那个鸡翅,大大地咬了一口,感受到可乐的甜味和酱料的鲜味在我的口腔里碰撞,一时间觉得无比幸福满足。
这时候,妈妈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手洗了没有?有什么好急的,筷子也不拿。”
我差点没噎死,咳了几声后,把盘子放回了桌子上,一边啃剩下的骨头,一边说:“妹妹什么时候来?”
“差不多了。”妈妈塞给我一块抹布,“擦擦手,然后把桌子擦一下。”
我应下了,转身就把抹布塞给了余怀归:“擦桌子。”
余怀归拿过抹布就去擦,我则是转身出门去接人了。姑姑带着妹妹来的,都裹得严严实实,我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晚饭的时候,爷爷奶奶也回来了,饭桌上自然免不了谈起根生公公的事情。大家缅怀了一阵后,自然就说起了他的后事安排。
根生公公的儿子常年在外,留根生公公一个人在这偏僻的农村里居住,一年到头都不回来,过年也没有回来过。这一次有人联系他儿子,可是也没有联系上。
奶奶说:“弄到最后啊,还得是咱们族里出钱,一块儿给他办丧事。好好的一个年底,给弄得这么晦气。唉……你说这事儿怎么搞的。”
妈妈说道:“他儿子也是没心没肺。还是生女儿好啊。”
我嘻嘻一笑,凑上去说道:“看吧,就是生女儿好。我可不会把你们给忘了。”
“你要是真的有心,那就回来工作。你这样常年在外的,跟他儿子有什么区别?”妈妈白了我一眼。
我瘪了瘪嘴,垂头丧气地缩了回去。
姑姑笑道:“婷婷,你那个男朋友呢?怎么不带回来看一看?定下来的话,就可以早点结婚了。你妹妹都等着给你当伴娘呢。”
我就知道,亲戚一聚起来,就免不了要说这样的内容。关于沈晨的事情,我是真不想解释,可是又免不了要解释一番。姑姑知道后,自然也是可惜了一下,便也不再说话。
因为马上就年三十了,根生公公的丧礼办得很是仓促,赶在腊月二十九出殡入土。出殡的这天,阳光很好,天气也不冷。根生公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祖坟自然就在附近的山上。按着农村繁琐的流程走完之后,终于将根生公公的骨灰送入了坟墓之中。
因为是本族的老人,我身为族里的后辈,自然也是要去送丧的。不过我站的比较远,一来想要偷懒,二来担心韩致凉出现,会连累身边的人。
余怀归跟在我身边,问我:“你怎么不去和他聊聊天?”
“都已经火化了,上哪儿聊天去?”我摇了摇头,“我和根生公公又不熟,只知道他鳏居了三十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唉,你说究竟是怎样冷硬的心肠,会让儿子三十多年都没有回来看过老父亲?”
余怀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他当年要是没有死,我也不会去看他。”
“谁?”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他望着山下的荒芜的景象,眼底一片漠然,一片并不明朗的雾霭。这一刻,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三分悲哀,三分痛恨,三分伤感,还有一分寂寞。
我突然就明白了他说的是谁——之前就听说过他的身世,又从韩致凉的口中猜到了更详细的内容。
余怀归当年应该是那位老皇帝和一个小宫女一夜激情后,错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受精卵。小宫女因为他而被封了一个低贱的嫔位,而余怀归也因为生母的原因,地位低下,不得冠以韩姓,只好用了生母的姓。
母子二人低声下气地在宫中苟活,老皇帝根本没有对他们过问分毫,或许是真的忘了,或许是嫌弃卑微的他们有辱自己的身份。
后来老皇帝驾崩,大皇子韩致凉和皇嫡子韩路远陷入了皇位的争夺,最后韩致凉想办法害死了韩路远。余怀归和韩路远的关系胜似亲兄弟,自然不愿看见国家大权落入韩致凉的手中,于是就奋起对抗。
不过事情的结果,自然是余怀归也输了,被韩致凉一并封印入了古剑之中,一封印就是一千年。
在这件事情里,余怀归对韩致凉的应该是痛恨,而那位老皇帝的,应该就是怨恨了。
根生公公和他儿子的事情如何,我不知道,但是看着余怀归如此痛苦的神情,我却非常难受。
想着,我伸出手抱了抱他,说道:“都过去了。”
葬礼结束后,我们一起下了山,爸爸出门去打牌,妈妈则是在家里做家务。我陪着妈妈聊聊天,时而和余怀归打趣一番,很快时间就过去了。
大年三十的时候,肖晴打来了电话,跟我说晚上要一起跨年。我说我出不去的,家里管得严。
韩路远的声音传了出来:“余怀归是干什么吃的?让他带你出来啊,体会一下瞬移的快感。”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转头去问余怀归。
余怀归笑了笑,表示一切随我。我便转头答应了下来——原本我是不该这么随性的,但是一想到韩致凉那个藏在背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触发性炸弹,我就觉得很是心烦。
管他天崩地裂洪水滔天。不得不说,这一刻我有种临死前最后疯狂一次的诡异想法。
吃年夜饭的时候,姑姑一家也过来了,还有小爷爷一家。十一个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一直坐到了九点多,才散了席。妈妈问我今晚要不要跟她一起睡,我想着我还得看着余怀归,就拒绝了。
十点左右,家里人便都睡了,爸爸去外面和邻居们一起打牌搓麻将,估计要半夜才能回来。我偷偷把衣服带到了房间里,换好之后,余怀归便将我拉住,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是在文化广场之上了。
市区的跨年显然比农村要热闹很多。在我的家人已经相继入眠之时,这里却还是一片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车来车往的路边,穿着情侣装的肖晴和韩路远正在分吃一袋糖炒栗子。
肖晴带着一顶萌萌的绒线帽,大概是韩路远的坚持,素来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神肖晴,这会儿却裹得像一个大雪球。韩路远跟她说了什么,她立刻转过头朝我们这边看过来,笑得眯起了眼睛,高声喊道:“小沐,这里!”
我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跑了过去。
韩路远一脸嫌弃地看着余怀归,说道:“大过年的,还穿成这个样子,败不败兴啊。小沐,你有没有好好调教他?”
我尴尬一笑,说道:“人家是堂堂皇子,民女不敢。”
“皇子个鬼,老子当年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堂堂嫡皇子好吗?”韩路远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不行,余怀归,哥今儿个要带你去换一身行头。等买完衣服,你也可以现行了,不用总是隐身,费不费力啊。”
余怀归出奇地没有反对,反而提出了一个要求:“可以,但是要像你们这样的。”(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