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老爷子正在摆弄一些农具,抬头看我出来,冲我友好地笑了笑。我指了指门外,他点了点头,又说了两句话,我也听不懂,直接出了门。这会儿阳光很烈,正是日光逐渐火热起来的时候。
我没走两步,就已经热的出汗了。
不远处是一个奇怪的建筑,我走了过去,却见那里站了好些人,全都是女人,蒙着民族特色的面纱,正排着队。我站在人群外疑惑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个人过来,急急忙忙递给我一个面纱,拉着我排到了队伍里。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见她冲我竖起食指,示意我噤声。我抿唇,在她的督促下,将面纱戴了起来。她笑着点了点头,旋即认真地排起了队,目光虔诚。
我忍不住踮起脚看向队伍最前面,可是队伍太长,看不见尽头是什么。太阳还火辣辣地照着,没站一会儿,我的后背就全都被汗湿透了。前后的女人也差不多,可是她们依旧姿态虔诚,一言不发。
幸好半个多小时之后,我跟着队伍到了墙边,墙是用大小相近的石头堆砌而成的,虽然头顶没有遮挡的地方,但是刚好这个方位与太阳形成了一个夹角,所以铺下了一大片阴影。我看向后面,队伍已经没有多长了,看起来应该是这个村落的女人都来了。
难道是什么仪式?
完了完了……我突然意识到一点,一般这种民族的祭祀仪式,都不会欢迎外人参加的吧?我不由看向排在我前面的那个女人,她难道认不出来我不是本地人吗?我长得明明一点儿也不像x市的人啊。
待走得近了,我终于看见了面前的情形。
前方是一个类似于祭坛一样的地方,祭坛边上竖着一个胡杨树干,做成了太阳图腾的模样。而祭坛之上,有一个老妇人穿着传统的服装,头戴船形帽站在那里。
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在她的身上,照出了她黝黑枯老的脸皮。她宽厚的手正不停地从身前的一个青铜器皿中抓取一小撮泥土,递到排队的女人的手里。每个女人都分到了一点泥土,然后从旁边的桌子上舀一勺水,把泥土放进去,喝下一口水。
我瞪大了眼睛。
靠,不是吧?这能喝?
眼看着排在我前面的几个人都接了泥土,去伴着水喝了,我有种想要扭头就跑的冲动。
谁知道我刚刚扭头,前面分泥土的那个老妇人便喊道:“喂。”
前后的女人都拉住了我,我回头看去,却见那老妇人冲我招了招手。我环顾左右,别的人都拿羡慕的目光看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她示意我伸出手来,我几乎是颤抖着手掌探出手去。
她照旧从她身前的青铜器皿中,捏起了一撮泥土,一边闭着眼睛,说着晦涩难懂的话。泥土放入我的手心,她微微一笑,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我,亲自从旁边舀了一瓢水,递给我。
我看着一个葫芦瓢,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人的嘴巴碰过了,沿上还沾着好多泥土渍。即便我没有洁癖,可这也不代表我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用这个来喝泥土水。
一旁走过来一个女人,拉着我的手,把我手里的泥土倒进了葫芦瓢中。老妇人微笑着把葫芦瓢往我嘴边递,我慌忙后退,捏着拳头想要把面前的葫芦瓢打掉。可是四周的女人们却齐齐上前了一步,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我咬牙,知道面前这个老妇人的地位一定不低,如果我轻举妄动,对她不敬的话,恐怕她们都会冲上来,把我撕成碎片的。
地方信仰真是可怕啊。
我无奈之下,只好伸过手去,接过了那个葫芦瓢。
老妇人微笑颔首。
算了,喝就喝吧,大不了拉肚子,食物中毒我也认了!
我端起葫芦瓢,将里面混着泥土的水倒入嘴里。这泥土的味道有些腥臭味,水也不是很干净。我忍着胃里的恶心,拼命咽了下去。
水沿着食管往下滑去,起先是一阵冰凉的触感,像是吞进了一大口的冰水。等到这冰凉的感觉进入胃中之后,却又像是腾地一股火苗窜起来,烧尽了荒原一般的疼痛。
我捂着胃,心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想——尼玛这食物中毒也太迅速了点吧?!
痛得厉害,我手里的葫芦瓢掉到了地上,周围的女人们都围了过来。老妇人也看着我,眼里有些惊惧。
跪在地上,我捏着拳头,抬头看她。意外却又不意外的,我看见了老妇人惊惧的眼神中,隐藏的一抹冷然笑意。
“你……”我虚弱地开口,太阳穴忽然突突地跳动起来,好像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这个老妇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老妇人抬起头,惊慌地高声大喊起来。我不知道她喊的内容是什么,只看见四周的人全都充满敌意地看着我。我缩了缩脖子,头又是一阵剧痛。
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拿着绳子朝我走了过来,我想要逃开,可是这痛又让我浑身无力。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将我捆了起来,推到了祭坛之上。
女人们围住了我,老妇人上前,伸手扯掉了我脸上的面纱,旋即从腰间取下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转身在青铜器皿内沾了些泥土,又舀了一勺水浇在了上面。
我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朝我走来,匕首在我的心口处比划着,她抬头看我,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我望着她的笑容,脑海中霎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面容——般若!
一定是她,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韩致凉,又有谁还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转头在人群中寻找最先递给我面纱,并且把我拉入队伍中的那个女人,可是一圈找下来却没有找到。
但是我知道,那个女人不是河童,就是雨女!
匕首扬起,对着我的心口扎下来。
一把剑却凭空拦了出来,格挡住了那把匕首。梁新芙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喂,你怎么这么没用?”
我诧异地转头看去,有些惊讶于这一次救我的竟然是她。
“你……”
梁新芙转头看向那老妇人,说道:“这个人我罩着,你们谁敢动她,别怪我不留情面。”老妇人还想装听不懂,梁新芙却紧接着说道:“少装傻,我知道你听得懂普通话,这里离昆仑山近的很,你们别把我惹火了,到时候请来阎君鬼使,好好收拾你们一顿。”
“她抢走了你喜欢的人,你还护着她?”老妇人嘶哑着声音开口了。
梁新芙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还用不着你一只丑八怪来管。”
老妇人眼底划过一丝冰寒的神色,但到底是忌惮梁新芙,忌惮昆仑山守着鬼门关的那两位鬼使,终是摆了摆手,退后一步,用当地的语言说了一句话。四面的女人疑惑地面面相觑,但是到底还是言听计从,上前来将我松绑。
我膝盖一软,倒了下去。
梁新芙伸手将我扶住,皱着眉头说道:“看你没用的样子。”
我咬咬牙,撑着想要站起来,她却又拿手撑住了我的身子,说道:“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能力不大,脾气倒不小。走吧。”
从祭坛走下来,每走一步我的头就痛上一分。
老妇人在后面喊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懂,但是梁新芙应该是懂了。但是她也只是冷冷一哼,继续扶着我回了老爷子的家里。
等到了房中躺下,我的脑袋已经快要炸开了。我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就连那个老爷子也面露担忧神色。然而梁新芙却一脸平静地和老爷子说了几句话,老爷子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又端进来了一碗水。
梁新芙一边从她的包里拿东西出来,一边跟我说:“沐晚婷,你是不是天生招煞体质啊?”
“啊?”
“你说你吧,从出生就能和死人对话,后来又和韩路远、余怀归、韩致凉这三只千年老鬼扯上了关系,拥有看见鬼的能力,等同于通阴阳。要说你没点儿特殊体质,我都不相信。”梁新芙笑了一声,将一张长方形的黄纸摊在桌上,用水兑了些朱砂,拿出一支毛笔开始描绘起来。
我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画完了符箓,直接三指一搓,出现了一抹火焰。符箓点燃,化为灰烬,落入了剩下的半碗水中。
她端着碗走到了我面前,递到了我嘴边:“把这个喝了。”
“这……这又是什么?”刚让我喝完泥土水,又要我和灰烬水?真以为我的肚子是垃圾桶了?
梁新芙哼了一声:“要不是你死了,余怀归肯定不会放过我,我才懒得浪费我的能力。快点,别废话,想活命就喝了这个!”
我伸手接过碗,一闭眼,一仰头,直接喝了下去。
刚喝下去没大会儿,头突然就不痛了。可是还没等我高兴起来,胃里却又一阵翻江倒海。梁新芙几乎是瞬移一样将一只垃圾桶递到了我面前,淡淡地说道:“快吐吧。”
我抱着垃圾桶,开始大吐特吐,直到把胃里的酸水全都吐出来,才觉得舒服了一些。等我再细看之时,却险些被自己吓了一跳,直接将垃圾桶丢到了一边。
我这吐出来的是什么?(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