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站成一排的男生自动后退一步，她没动反而显得往前走了一步。她真不是想在搬尸体这件事上表现的。

后来，她成了班级里唯一的女汉子。

虽然，班里只有她一个女生。

白薇笑了。

浅浅的笑点亮了韩止的好心情。

这是白薇第一次对着他笑。不是冷笑，不是嘲笑，是那种很平等的贴着心的笑。

白薇说起第一节解剖课的故事，说起自己荣耀地被封为女汉子后，班里流传着“看到白薇就觉得世界满满都是恶意”的玩笑话……

后来不知不觉说了很多，直到苏杨打电话，“白姐，你在哪儿，有案子。”

时间已经到三点多了，而李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白薇十分诧异自己这么能说，瞪着韩止，已经说不出刻薄的话。

韩止也有些不好意思，“李斌结账后就走了，见你说得高兴，不好意思打断你。没事，我送你回去。”

白薇看着桌上打包的食物，心中都是对李斌的愧疚。

韩止说：“放心，减肥的是我的钱包。”

白薇嘴角抽动，硬生生忍住笑。

韩止这人，实在太容易让人喜欢了。

苏杨说的案子是一起交通事故。死者是大车司机，在高速公路上突然加速行驶，过桥洞时冲破防护栏，滚到山下。找到尸体后就把尸体送到警局，因家属怀疑死者被害身亡，坚决要求验尸。

白薇走到解剖室，被苏杨拦下。

“武法医已经进去了。现在另有一起案件。”

“我们的人打捞尸体时，无意发现山下有一颗人的头骨，已经提取dna，但和基因库中数据对比，没有任何发现。”

“现在案子还在当地辖区的警局，听说发现头骨的地方是垃圾填满场，那边要收集完整尸骸，需要借调法医支援。”

“白姐，我想过去试试。”

白薇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郑重道：“有事给我打电话，也可以发微信，发邮件。”

“好。”

白薇回家后，看到门口有一堆包裹，顾晓晓正在依次拆开盒子。

“这是怎么了？”

顾晓晓说：“双十一剁手，你没参加？”

白薇皱眉，“什么剁手？”

顾晓晓拿出一件毛呢大衣，对着白薇比划，“双十一各大网站做优惠活动，力度很大的，很多人都买东西。我已经把明年一年需要用的洗洁用品都买好了。对了还有卫生纸。”

白薇脸色平静，内心近乎是崩溃的，“这类事，你能让给身为女人的我来做吗？”

顾晓晓很鄙视她这句话，“你不是说我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的优良品质，还说我是贤妻良母吗？让给你做，岂不是逼着你打脸？”

白薇换鞋，捂着脸进屋。看到饭桌上的饭，崩溃的感觉更加强烈。

身后，顾晓晓说：“明年三八妇女节，你不用去超市买姨妈巾了。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白薇紧紧关上房门，她暂时不太想看到顾晓晓那张精致的脸。

晚饭后，白薇手机收到邮件，是武法医发来的资料，便去书房开电脑仔细查阅，冷不防背后尖叫一声，书桌上摆在一边的一摞纸湿了。

顾晓晓捂着嘴，指着电脑，“打扰到你了？”

白薇看看电脑里被剖开内脏的画面，再看看顾晓晓湿漉漉的眼睛，毫无心理压力，“嗯。”

顾晓晓咽了口吐沫，“我这就出去。”于是捡起打翻的水杯，灰溜溜出去。

白薇挑眉轻笑。能在顾晓晓面前扬眉吐气，这感觉真不错。

次日上班，张宗正式找白薇谈话，安排在她在12月1号到7号做为期一个星期的外出学习，学习地点正是北城大学心理系。同行的除了李斌外，还有强烈要求学习的刘颖。

张宗还透露出一个消息，刘颖本来是学习广告设计的，不知怎么就考到市局，分配到档案室，主管记录档案这一块儿。档案室是个闲差，一般情况下都是一把爪子一杯茶得熬日子。

北城大学不仅在当地，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名的大学，白薇毕业于附属中学，就读医科大，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在这里学习。

二十八岁的白薇，早就不习惯坐在教室听课的生活，顾晓晓听说她又要当学生，急不可耐地翻出以前帮她买的衣服，帮她仔细打扮。

白薇黑着脸打量镜中人，粉色毛呢大衣，驼色小皮靴，白色打底紧身裤……据顾晓晓说，这是他半夜在某宝搜索的，付款时网页都崩溃了。

白薇要求换一身衣服。

顾晓晓给她挑一条长长的毛呢裙。

白薇当下就要翻脸。

顾晓晓无比委屈，“人总要多多尝试一下不同的感觉才不枉此生。你总是一身警服，以后老了想起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可惜吗？”

白薇不为所动。

顾晓晓拿出杀手锏，“你想想你在大学时候看到那些打扮好看的女孩子，不是很羡慕吗？你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了，试试吧。”

顾晓晓坐在白薇身边，摇晃白薇的身体，头蹭着白薇的肩膀，撒娇耍泼无所不用其极。

白薇举双手投降，“我试试还不行吗？”

读书时，她天天要背人体器官组织骨骼的名称位置，还要在老师面前努力表现争取实习资格，看到其他专业打扮得漂亮的姑娘，也不是顾晓晓描述的羡慕，就是觉得很茫然。

梳妆打扮的生活对白薇而言，有种恍如隔世的遥远和陌生。

最终，白薇穿着长长的毛呢裙，套着大袍子出门。

比亚迪停在校门口，白薇拎着裙摆下车，忍不住吐槽顾晓晓的审美，“这哪里是森女风？长袍大褂的分明就是乞丐装！”

顾晓晓笑着朝她招手，“大美人，预祝你学生生活愉快。”

白薇在校门口等李斌和刘颖。

李斌还是穿着警服，见到白薇，笑的前俯后仰，“你这打扮……挺，挺好看。”

白薇眯着眼睛，神情不渝。

12月的天可不是说着玩的，冷风一吹，白薇瑟瑟发抖。

李斌搓搓手，转头向路过的同学问路，找到超市，给白薇买了一对红色手套，又配了一只带着白色毛球的帽子……

白薇看着手套和帽子，已经无言以对了。

李斌把东西放在白薇手中，才发现白法医不适合这些东西，“我看旁边有女学生买，就以为女孩子都喜欢。你不喜欢我给你去换。”

“李哥，谢谢了。”白薇豪爽地戴上帽子手套，配上森女风的长裙和长袍，瞬间变成混搭风，惹来去上课的学生的频频观望。

寒风中，白薇冻红了鼻子，偷偷问李斌，“现在的学生没见过世面呀。当初我们班就我一个女生，都没引起这么高的回头率。”

李斌看看白薇的帽子，看看她的手套，再看看她细腰上系的长裙，长裙下遮住的小皮鞋……

你要是当初做这番打扮，你们班不闹疯了才怪。

韩止开着卡宴进校门，一眼看到在冷风中杵着的白薇李斌二人，停下车，“怎么不进去？”

李斌说：“等刘颖。”

卡宴后面伸出个脑袋，“嗨，我在这儿！”

李斌笑的很开心，“总算见到你了。”

白薇则是看到李斌的笑很开心，不自觉笑了。

李斌耿直憨厚，性子有粗糙，不会提出在校门口等刘颖的提议。只是连累她一起被刘颖涮了。

韩止按下按钮，“上车。”

白薇轻轻扫了眼后车门，拉开副驾驶的门上去。

李斌就只得和刘颖挤在后面。

韩止上下看白薇的打扮，咳嗽一声，“白法医，好久不见。”

刘颖轻飘飘地从后视镜中看韩止的表情，噗呲噗呲地笑，“听说白法医在单位不苟言笑，经常把实习生吓哭，没想到私下是这样的。”

李斌替白薇说话，“你们快别笑话她了。这些是我给她买的。你们再笑话下去，小白把我那些东西扔了，多可惜。”

刘颖轻蔑地睃了眼李斌，“不值钱的东西，扔了就扔了。”

白薇抱着帽子，“再不值钱的东西也是一番心意，我肯定不会扔的。”回头，“小姑娘真漂亮，比上次见你漂亮很多。不过作为过来人我还是有句话要说的，在单位不适合化妆。”

白薇说的是上次见到的唇膏，刘颖则以为白薇讽刺她显年轻是因为化了淡妆的缘故，当下没好气，“我就是化妆了，你让韩教授把我赶出课堂呀？”

这和韩止有什么关系？

白薇疑惑。

韩止解释，“白法医不化妆所以不知道，小刘不是一下子就年轻了，今天她化了妆。不过你不用化妆，你这样挺好的。”

刘颖噎得说不出话来。

李斌不明所以，安慰刘颖，“化妆对皮肤不好，听白法医的，她在这方面是过来人。”

白薇觉得李斌说的对，忍不住点头。

韩止则在一边闷笑。

车子停在固定车位，几人下车，跟着韩止到阶梯教室。

这节是公众课，教室中有三百多名学生，白薇坐在后面，听得心不在焉。

课程两个小时，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休息。白薇去厕所小解。出来时在洗手池洗手，听到男厕帘子后传来嘀咕声，“你搜索这个公众号，或者摇一摇……对的，这个是可以用道具的，这个是不用道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