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拔颉利发能当上默啜的妹夫,靠的并不完全是他那一身男默女泪的肌肉,他的智商也同样在及格线之上。在发现那两个反骨增生的契丹使者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之后,他立刻就想通了很多事情。
显然,他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两个反骨仔在使出了那样的强力攻击后,很可能已经外强中干。
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他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新城中残余的契丹反抗力量,然后又立刻抽调出了一部分兵力,投入到了对城中出逃之人的全面搜索抓捕之中。
如果没有王示与金四月的捣乱,这本应是序列十分靠后的事件,但因为这两个掌握着大杀器的人的出现,火拔颉利发理所当然的改变了工作的顺序。
这一番的工夫费下去,即便抓不到那两个契丹人,也要向默啜展示出他的态度。不但如此,这新城中原本还有着为数不少的唐人,这些人也都是颇有价值的东西。
这并不意味着火拔颉利发认为拥有南方户口的人种就更加高贵。这种价值,更多的是体现在他们突厥与武周的邻里关系上的。
“呼嗤~呼嗤~”急促的喘息声如同风箱一般剧烈。
恍惚间,刘二狗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从突厥人攻进城来的那一刻,他就在带领着他的邻居们逃跑。
羊想要活下去,并不需要跑的比狼快,它们只需要跑的比其他的羊更快就行了。刘二狗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没有去管那些被俘虏的唐军的死活。那些人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再说,身为军人,保护他们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那些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士兵们从他们的后面追了上来,而且跑得远比他们这些小绵羊快……
刘二狗不懂政治,他只是觉得一旦被突厥人抓住,他们这些唐人多半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一直在跑。
但当视野里已经看到了突厥的狼骑时,他逃跑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啊,你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壮小伙子了,只是一个中年丧偶的倒霉鬼而已,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重复的呢喃着。
“你们继续跑,拐弯,往南跑!”他沉声喊道,然后也不顾他们的反应,猛的趴到了草丛里,躲藏的很好。
这个动作他做得是如此的完美,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浪花,简直就像是千锤百炼过的跳水运动员一样。
“二狗哥……”身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是住在刘二狗对街的那个小兔崽子。
刘二狗挥了挥拳头:“跑!别停,停了就死!”
小兔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已经被另一个大叔拉着跑了起来,最后也只来得急回头看了刘二狗一眼。
看着自己的街坊们一个个的跑远,刘二狗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杀掉一个……只要杀掉一个。”因为过度的兴奋,他的身体都在不断的颤抖,嘴里无声的念叨着。
只要杀掉一个,这群狼就会盯死他,而不会再去追逐其他的猎物了。
逞英雄这种事情,原本是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的。他原本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卖蒸饼的摆摊小贩而已,老婆孩子热炕头有什么不好。因为他听说英雄最后多半都会死,而他还不想变成一个……一条死狗。
如果不是因为他还听别人说过武皇陛下的冷血无情,对叛徒一向杀之而后快,他甚至不想继承这个危险又没什么额外薪水的世袭探子的工作。
好在,这几年幽州大面上始终都还算和谐,他这个暗地里的探子始终都没有派上什么用场。
第一次,有了家庭,还有了事业,两份喜悦相互重叠,这双重的喜悦又带来了更多更多的喜悦,本应已经得到了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光……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他以为可以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的时候,幽州城却那么轻易的就被攻破了。
刺史大人不是一向瞧不起那些契丹人和奚人的吗?守城的兵将平时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嚣张气焰都到那里去了?占据了他所传密信一半信息量的卢氏不是连皇帝也要亲自关注的庞然大物吗?
“我呸!全是狗屁!”刘二狗吐出一口痰,握紧了手里的短匕。
他都想好了,一会等到突厥的狼骑扑过来的时候,他就一个滑铲,从马肚子底下钻过去,并用刀子把马肚子划开。
他觉得这个计划很有可行性。
一想到那内脏掉一地的场景,他反倒冷静了许多。
微微抬起头,刘二狗观察起周围的地形,虽然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林子,一样的草地,但终究还是不同的。他不觉得自己对这种地方的了解能够比得上突厥人,但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他已经打定主意,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不远处,同样蹲在草里打算干掉追兵的王示和金四月对视一眼,被这个突然脱离了队伍,趴在了他们旁边的蒸饼小贩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意思?也是来埋伏突厥人的?这家伙看起来不像是高手啊……难道是伪装?
趴伏在地面上,他们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大地在马蹄践踏下的震动。
已经很近了……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的刘二狗蹭得从草里蹦了出来,朝着离他最近的突厥人竖了个中指。据游商说,这是近来都城流行的骂人手势。老实巴交的刘二狗从没有对别人摆过这个姿势。
背后的不算。
突厥骑兵的视力都很好,立刻就发现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唐人。其中的两骑向他发起了冲锋,而其他的人则无声的稍稍绕开了他的方向,继续向前方追了过去。
对付这么一个战五的弱渣,他们甚至都用不着出刀,直接撞过去就行了。
“两……两个?”刘二狗一下子有些发懵,这跟计划不太一样啊。
现在他该怎么办?
滑铲……对,滑铲!就算立刻就被第二个人杀死,也总好过白白死在这里。
“可我根本就不会滑铲啊……”刘二狗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脚软得站都站不住了。
“嗡”的一声,一柄大剑从他头顶掠过,随后,温暖的血液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