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半晌,洛伦积攒起了一些力气,他从空间戒指中找出治疗喷雾,纳米级的治疗科技,对内外伤都有显著的疗效。
“克里,张下嘴,给你喷点。”洛伦抓着喷雾垂下手,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这种伤还死不了,可克里的情况他不太确定。只是洛伦没法把喷雾递到克里嘴边,只能一边叫他,一边让它自己凑过来吸点。
克里体型比我大那么多,可能要吸两三下才行,洛伦这么想着,他自顾地想了一会,身子下方的克里却没有半点回应,他觉得有点奇怪了。
“克里……克里你是不是睡过去了?不能睡,先把药用了,不能睡……”叫了半天都没反应,洛伦开始慌神了,他在克里后背上挣扎着,使劲地说话,身子奋力转来转去,总算是在克里后背上转了一圈,重重地摔在地上。
‘砰——’得一声,后背遭受的重击差点让洛伦喷出血来,他拿手撑住地面,张开嘴准备叫克里,手与地面接触之地,却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粘稠质感。
是血!
无比清晰的触感让他愣住了,自己所接触到的血液处于半凝固状态,触感奇特,但洛伦知道这就是血液,空气中弥漫的这种味道他绝对不会闻错。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克里,克里!
“克里?克里!克里!!”洛伦他爬到克里身边,他拍着克里的身体,如同疯子那般大叫着,每叫一声,他内心的猜测就会涨大一分,直到他确确实实地知道了这个事实,相信了这个事实,所有的动作和声音就都消失了。
随着叫喊声的消失,紧接着的并不是更加大声的喊叫,而是微小的,抽搐着的,仿佛什么东西搅在了一起的情绪。
“啊……”声音卡在喉咙里,身子高高弓起——可他只是嘴巴大张,却什么声音都没有,悲伤到崩溃,却什么都不会做。
手掌失去力量,治疗喷雾‘吧哒‘一下掉落在血泊中,作为药剂的它只能治疗伤势,无法拯救生命。
洛伦就这么张嘴,蜷缩着身子,在克里的血液里痛哭着,酸意从心脏涌到鼻尖,再涌到大脑,再涌出来,涌到山洞里,涌到山洞外面,然后被刮来的风吹到世界的各个角落,这是只有全世界才能消化掉的巨大悲怆,对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很长很长时间过去,血液的味道渐渐淡了,哭声微弱下来,只余下一个卧在血泊中的男孩,他承担了悲伤和痛苦,他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伙伴,即使他们并没有见过几次……
“唔唔唔哇——”
洛伦抬起头,红肿的双眼看向某个方向——山洞中出现了第二个声音,这也是种哭声,可它和洛伦的哭声并不相同,洛伦的哭声是他失去了某种东西,而这个哭声,是这个世界得到了某种东西。
这是……疑惑和震惊同时出现,洛伦仿佛从神明那里得到了力量,他在地上爬着,把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挤了出来,如同奔向火种的普罗米修斯,眼神中是希冀和全人类。
哭声……哭声是从克里的身下传来的!
洛伦爬到离哭声最近的地方,那是克里的腹部一侧,他抓着克里的皮毛往上掀,可力气太小,克里庞大的身躯动都没动一下。
克里身下有哭声,它身下有生物!
从未有过信仰的洛伦瞪大眼睛,他第一次在心底祈求上苍,希望能从人力所极之外,获得足够的力量,这对此刻的他来说,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然而他的祈祷并没有任何用处,虚无缥缈的神明并不会因为凡人的祈祷而出现,反倒是在他身体的最深处,那个一直没有重新出现过的科技闪烁了一下,从里面涌出了一股前未有过的暖流,给予了他足够的力量。
“滴——系统安装推进,当前进度百分之七十五。细胞强化功能开启,当前进度百分之三十。”
手臂的力量骤然恢复,甚至在以极快的速度往上提升,眨眼间就突破了洛伦之前拥有的最大值!
这是……洛伦看着双手,感受着在上面不断涌现的庞大力量,内心快要被掌握力量的畅快吞没了,即使自己身体恢复,所拥有的力道在克里数百斤的重量面前毫无作用。
理智瞬间回身,洛伦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
“啊——”洛伦抓住克里尸体的侧面,小腿的肌肉绷紧,猛然往上!
“唔啊啊——”随着克里的尸体被抬起,那道哭声也越来越响亮,它与洛伦用力的闷喝混杂在一起,于山洞中来回转动。
终于,尸体被抬翻过去,光线覆盖到了它从未出现的角落,洛伦的瞳孔缩起——那是一个正在放声大哭的婴儿,他察觉到了身上温度的减弱,哭声一下子变得老大。
是孩子……洛伦脑子思维一动,脚步往前移……
“嚓——”洛伦的身子直接往前倾去,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他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没有一处地方受他控制,好似他除了大脑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是怎么……
“咚!”下巴毫无防备得重重磕在地上,产生的震动与疼痛直接击飞了洛伦的意识。
“唔啊——”
孩……子……洛伦的眼球上翻,他用不成词的声音说着什么,血沫不断从嘴角流出,颤抖的手往那个方向伸出去,他尽力地想抓住那个生命,可自己的生命非常残酷地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洛伦!!!”
李仁栋的声音突然响起,脚步声迅速逼近!
自己的拼搏并不是没有用,终于……
“啪——”意识断线,无数混沌化作碎片袭上脑海,洛伦的脸砸在地面上,浸没于血泊中,一动不动。
“得亏你身上有定位器,不然我真找不到这个地方,实在太偏僻了。”
李仁栋抓着一根木条,木条上插着剥了皮的野兔,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方面是不想让这里太过安静,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洛伦能搭理他说几句话。
可洛伦什么话都没有说,头上包着绷带的他非常沉默,视线中只有怀中抱着的一团被衣服裹起来的东西。